“我们临江的财政跟他们拼不起这个。”
“留人，要打组合拳。”
“第一用事业留人。”
他竖起一根手指，“你要告诉他，在鹏城他可能只是一个大集团里拧螺丝的，做得再好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仔。”
“但在临江，在我们这个从零起步的产业园，他是什么？”
“他是元老是功臣，是未来这个千亿产业集群的奠基人之一。”
“他在这里能得到的成就感和历史地位，是钱买不到的。”
“让他觉得，在临江有干头，有奔头。”
“第二，用感情留人。”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他是外地人，对吧？”
“父母在老家身体怎么样？”
“孩子上学有没有困难？”
“爱人工作顺不顺心？”
“这些事，你代表管委会要去关心，去解决。”
“让他感觉到，组织不光是把他当成一个技术工具，更是把他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家人。”
“要给足尊重。”
“第三才是用适当的待遇留人。”
林昭远放下手，“我们给不了三倍，但可以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给他提到最高档。”
“另外，股权激励的方案不是在研究吗？”
“可以让他提前参与进来。”
“让他明白，他不是在为我们打工，也是在为他自己干。”
一番话说完，张薇的眼睛越来越亮，思路也彻底打开了。
“你先代表市委市政府，去和他深入地谈一次。”
“别谈工作，就拉家常，了解他最真实的想法，看看他有什么实际困难。”
“姿态要放低，诚意要做足。”
林昭远看着她，加了一句:“告诉他临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功臣。”
最后，他一锤定音。
“必要时，我可以见他。”
这句话的分量，张薇掂量得出来。
市长亲自出面挽留一个技术骨干，这份尊重，比多少钱都重。
“我明白了，林市长!我马上去办!”
张薇重重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背影里充满了干劲。
林昭远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挖人？
这恰恰说明临江的产业园做对了，做出价值了，不然谁会来挖你的墙脚？
危机，从来都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处理好了，这不仅是留住一个周毅的问题，更是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临江，爱才，惜才，更能用好才。
午后。
几辆考斯特缓缓驶入半导体产业园。
车门打开，下来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们虽然都已退休，但一个个精神矍铄，眼神锐利。
这批由离退休老干部组成的调研团，今天由林昭远和姜若云共同接待。
带头的老者姓秦，曾是临江市的老市长，在任时以作风硬朗、懂经济著称。
“若云书记，昭远同志，我们这些老家伙又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老市长握着姜若云的手，笑声洪亮。
“秦市长，您这么说就见外了。”
姜若云姿态放得很低，笑容亲切，“你们是临江的宝贵财富，我们随时欢迎你们来视察指导。”
林昭远跟在旁边，向其他几位老领导一一问好。
这些人，都是临江发展史上的活字典。
调研开始，没有客套的寒暄，直奔主题。
在芯片生产线的参观通道，隔着玻璃墙，看着里面穿着忙碌的工程师，老干部们看得极其仔细。
“这条产线，国产设备的占比有多少？”
秦老突然发问。
陪同的张薇立刻回答:“报告秦市长，目前国产化率是35%，我们的目标是在三年内提升到60%以上。”
“光刻胶和高纯度化学品呢？”
“能不能做到自主供应？”
“这可是命脉，容易被人卡脖子。”
另一位曾分管工业的副市长问道。
这个问题，比很多在任的干部问得都专业。
林昭远在一旁，手里的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
他记下的不是问题，而是这些问题背后透露出的战略远见。
这些老领导，虽然离开了岗位，但心，一直没离开临江这片土地。
看完产业园，又去了新改造好的一个老旧小区。
看着整洁的楼道、新装的电梯、设施齐全的社区活动中心，老干部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这个活儿干得漂亮!把钱真正花在了老百姓的心坎上。”
“我提个小建议。”
一位曾任政法委书记的老人指着社区里的一个角落，“这里可以加装一个连接公安系统的一键报警装置，特别是针对独居老人，万一有紧急情况能救命。”
林昭远立刻在笔记本上重重画了个圈。
“这个建议太好了!”
“我们马上研究落实。”
一整天下来，老干部们提了十几条建议，大到产业布局，小到民生细节，条条都切中要害，富有远见。
送别晚宴上，林昭远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各位老领导，”
他环视一圈，语气诚恳，“今天听了一天，我记了满满一本。”
“说实话，比我们关起门来开十次研讨会收获都大。”
“你们的经验和智慧，是我们做好工作最重要的参考。”
“我代表市委，谢谢大家!”
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希望老领导们一定保重身体，继续为临江的发展献计出力，我们这些后辈还需要你们时时提点，时时敲打!”
老干部们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秦老带头鼓起了掌。
夜色降临，送走最后一辆考斯特，姜若云和林昭远并肩走在市委大院安静的林荫道上。
晚风吹来，带着桂花的香气。
“今天这些老同志，水平不减当年啊。”
姜若云轻声感叹。
“是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一个城市也是如此。”
林昭远点头赞同。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突然，姜若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昭远，我看张薇是个好苗子。”
“经历半导体这一战的锤炼，她比以前更加成熟了能独当一面了。”
“可以考虑给她加加担子了。”
林昭远瞬间会意。
姜若云这是在考察他，也是在给他出题。
更是基于今天的观察，对张薇的工作给予了最高肯定。
加担子，这三个字，在体制内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这意味着提拔，意味着更大的平台和更重的责任。
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