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动干戈，万一影响了外商投资，谁负责？”
“还是宋市长的思路对，稳扎稳打，先发展经济，再谈改革。”
“嘘小声点。”
吴元勤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回到办公室，他给林昭远泡了杯新茶，把门轻轻关上。
“老板，”
吴元勤的声音压得很低，“最近院子里有些风言风语。”
林昭远正埋头看一份文件，头也没抬，“说来听听。”
吴元勤把刚才听到的，以及这几天从不同渠道汇集来的类似言论，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影响经济、太激进、稳定压倒一切这些话，最近出现的频率很高。”
“而且，源头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宋市长那边的一些人。”
吴元勤分析道，“我感觉，这是有人在有组织地放风，想从舆论上给您制造压力。”
林昭远终于抬起头，他看着自己这位心思缜密的秘书，露出一丝赞许。
吴元勤跟了他这么多年，早就不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角色了。
他就像一个最灵敏的雷达，能捕捉到常人忽略的信号。
“让他们说。”
林昭远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狗在咬人之前，总是叫得最凶的。”
“他们越是这样，说明我们越是打在了他们的痛处。”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市宣传部的号码。
“我是林昭远。”
“请帮我约一下滨海日报和滨海电视台的记者，明天上午，我想就自贸港建设的意义和前景，开一个媒体吹风会。”
舆论阵地，你不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他们想玩阴的，那自己就跟他们玩阳的。
把一切都摊在阳光下，让全市人民都来看一看，到底是谁在为滨海的未来努力，又是谁在为了自己的私利，阻碍滨海的发展。
……
深夜十一点。
林昭远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高振。
“昭远。”
“有动静了！”
林昭远的神经瞬间绷紧。
“说。”
“我下午亲自找庞建军谈的。”
“没问别的，就绕着圈子跟他聊国际经济形势，聊离岸金融，聊跨境资本监管。”
“我提了一嘴维京群岛，还故意把一份全是英文的境外基金材料不小心掉在了他面前。”
“他什么反应？”
“当时没什么反应，还装得挺镇定。”
“但是，”
高振的语气一转，“他回去之后，人就不对了。”
“晚饭一口没吃。”
“监控显示，他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刚才熄灯后，他到现在还没上床，就坐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
“根据我们看守人员的经验，这是心理防线崩溃的前兆。”
“他连续几晚没睡好觉了，今晚这么一刺激，估计很快就要扛不住了！”
林昭远的心跳开始加速。
庞建军这条线，终于要断了！
他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赵东来一脸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他手里也拿着一个正在通话的手机。
赵东来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递到了林昭远面前，同时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钱旺。”
电话那头，是赵东来手下侦查员急促的声音:“赵局！”
“目标刚刚通过了机场的VIP通道！”
“我们的人查了航班信息，他买了三个小时后飞新加坡的机票，单程！”
几乎在同一时间，高振也在电话里喊了起来。
“昭远！不好了！”
“赵东来的人刚给我发了条信息！”
“那个叫钱旺的商人，要跑！”
林昭远握着自己的手机，看着赵东来递过来的另一部手机。
庞建军即将崩溃。
钱旺马上要出境。
一个，是打开本地黑幕的钥匙。
一个，是连接境外资金的活账本。
他们都在与时间赛跑。
抓钱旺，可能会惊动刘茂才和背后更深的人物，让他们立刻销毁所有证据，甚至让即将开口的庞建军重新闭嘴。
不抓钱旺，一旦他离境，就等于放虎归山，那条至关重要的资金线索，很可能就此中断。
林昭远的目光在两部手机之间来回移动，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两难的选择。
庞建军是钥匙。
一把生了锈，卡在锁芯里，就差最后一把劲就能拧开的钥匙。
如果现在惊动了刘茂才，他们会不会立刻派人接触庞建军的家人？
用他最在乎的人，把他的嘴重新撬上？
可能性极大。
钱旺是账本。
一本活的，会跑的账本。
他一旦登上飞往新加坡的飞机，就等于一笔烂账，再也查不清。
那些见不得光的资金流转，那些藏在境外的秘密账户，都将随着他消失在茫茫人海。
林昭远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一次，两次。
高振还在电话那头焦急地等待。
赵东来举着手机，目光紧紧锁定他。
林昭远的脑子里没有天人交战，没有犹豫不决。
他只是在进行一次计算。
庞建军的心理崩溃是预期，是高振根据经验做出的判断。
判断，就有失误的可能。
钱旺出逃是事实，是侦查员亲眼看到的行动。
一个将要发生的可能，一个正在发生的现实。
怎么选？
还用选吗？
“抓！”
林昭远只说了一个字。
他对赵东来递过来的手机下令:“赵局，立刻执行边控！”
“以涉嫌重大经济犯罪为由，在去机场的路上把他给我截下来！”
“人，必须带回来！”
“是！”
电话那头的侦查员声音一振。
赵东来收回手机，冲林昭远用力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往外走，步履生风。
林昭远随即对自己的手机说道:“高振，你那边稳住。”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继续给庞建军施压，不要停！”
“让他觉得，他已经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明白！”
高振瞬间领会了意图。
挂断电话，办公室重归寂静。
林昭远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知道，抓了钱旺，等于提前按下了引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