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钱有财那个老滑头,比王德发还难对付,一直跟我装糊涂,问什么都说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那就让他慢慢想。”
林昭远挂了电话,目光重新投向ICU病房。
同一时间,被“休息”的宾馆套房里。
郑国涛狠狠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墙壁。
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
“废物!王德发这个废物!”
他知道,王德发被抓,他这条线就暴露了。
林昭远这个疯子,是真的敢掀桌子!
他抓起一部早就准备好的,没有登记过的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陈涛,是我。”
电话那头,是市委副秘书长陈涛,他最核心的心腹。
“市长,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
郑国涛压低声音,语气狠厉,“王德发进去了!”
“你马上动用我们所有的关系,尤其是法院那边的,想办法活动!”
“就算定罪,也要给我拖时间,给我轻判!”
“另外,网上的事继续给我搞!”
“把水搅浑!”
“就说林昭远是为了他自己的政绩,不顾临江几十万人的饭碗!”
“给我往死里黑他!”
“还有!”
郑国涛的语气变得更加阴沉,“你马上去查,我跟王德发之前接触过的几个项目,那些经手人,让他们都给我闭嘴!”
“相关的材料,能销毁的,立刻销毁!”
“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市长,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郑国涛瘫坐在沙发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他不能倒。
绝对不能!
深夜。
市一院ICU病房。
“滴滴滴滴——”
监护仪的警报声猛地变得急促!
屏幕上,周强的心率曲线剧烈波动。
值班的护士一个激灵,立刻冲了过去!
“医生!快来!7床有情况!”
几个医生和护士飞快地冲进病房,进行紧急检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片紧张忙碌中,一个年轻护士突然指着病床上的周强。
“他……他的手动了!”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周强的眼皮,正在轻微地颤动。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周强那双紧闭了多日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醒了!病人醒了!”
医生立刻拿起电话,拨给了林昭远。
接到电话时,林昭远正靠在走廊的椅子上假寐。
他猛地站了起来。
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
活证据,保住了。
他快步走到玻璃窗前,看着里面已经苏醒的周强,和围在他身边的医生护士。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林市长奇迹。”
“病人意志力很强挺过来了。”
顿了顿,他又严肃地补充道。
“但是,他现在还非常虚弱,意识也只是初步恢复,绝对不能受任何刺激,更不能进行长时间的问话。”
林昭远点头。
“我明白。”
他看着病房里的周强,真正的反击,从这一刻才算正式开始。
周强躺在床上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林昭远隔着玻璃看了很久,才换上无菌服,走了进去。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病房里很静,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
“周强。”
林昭远的声音很轻。
周强的眼珠艰难地转动,聚焦在林昭远脸上。
“别急着说话,听我说。”
林昭远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你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动手打你的老彪抓了。”
周强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
监护仪的数字开始跳动。
“指使他的王德发,也抓了。”
“省里的调查组下来了就在临江。”
一连串的信息砸过来,周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
“滴滴滴滴!”
监护仪发出了警报。
一个护士立刻快步走进来。
林昭远站起身,对护士摆摆手,然后俯身按住周强的肩膀。
“别激动!听我说完!”
“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吃饭,好好配合治疗。”
“等你好了,才有力气站到法庭上,亲手指认他们。”
林昭甚至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冷酷。
但他必须这么说。
周强这颗唯一的、能直接炸掉郑国涛的活体炸弹,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周强闭上眼,再睁开时,用力地点了点头。
林昭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
……
几天后,一个惊掉所有人下巴的判决,通过官方渠道悄无声息地公布了。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
被告人王德发,犯污染环境罪、单位行贿罪、非法经营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百万元。
没了。
最关键的指使故意伤害,证据不足。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还在“补充侦查”。
被告人老彪,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其他几个抓进去的小喽啰,李卫、赌侠之流,几个月到一年不等。
至于财叔钱有财,仍在侦办中。
消息传到姜若云办公室时,她正在看一份文件。
林昭远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吴元勤推门进来,脸色难看,把一张打印出来的通稿轻轻放在桌上。
“书记,市长……判了。”
姜若云没抬头,只是拿起了那张纸。
林昭远也拿过来看了一眼。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林昭远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一次,两次……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两年?
五百万?
这是判决?
这是他妈的罚酒三杯!
郑国涛这是在告诉他,告诉所有人:你们费了半天劲,掀起的滔天巨浪,到我这儿,也就这点水花。
我的人,我保了。
这点损失,我郑国涛还亏得起!
这不止是判决,这是宣告,是示威!
“若云书记。”
“嗯。”
姜若云放下那张纸,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早就想到了,不是吗?”
“是想到了。”
林昭远点头,“但真看到了,还是觉得……憋屈。”
“憋屈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