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国际酒店，三楼宴会厅。
酒过三巡，主持人走上小舞台。
“各位，静一静。”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大功臣，临江市市长林昭远上台讲几句！”
哗——！
掌声雷动。
化工厂的老工人们把手掌拍得通红，那些年轻的项目组成员吹起了口哨，连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企业代表，也由衷地鼓着掌。
林昭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冲着姜若云的方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台下，看着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
“今天不讲大话，不讲套话。”
“我只想说三个感谢。”
“第一感谢在座的，还有没在座的所有化工厂的兄弟姐妹们。”
他目光扫过那些穿着朴素工装的职工代表。
“你们信我，信市委市政府，把自己的饭碗把工厂的未来交到了我们手上。”
“这份信任比黄金还重。”
“我林昭远谢谢大家！”
他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眼圈红了，用力地鼓着掌。
“第二感谢我们项目组的每一位同志，感谢所有合作企业的朋友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张薇和那些企业代表身上。
“这几个月大家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夜，受了多少委屈我心里都清楚。”
“我们顶着压力冒着风险，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这杯庆功酒你们当饮头一杯！”
张薇的眼眶也湿了，她举起手里的橙汁，一饮而尽。
周围的企业家们纷纷举杯。
“最后……”
林昭远顿了顿，目光转向主桌，直直地看向姜若云。
“我要感谢市委市政府，感谢姜书记和各位领导。”
“没有你们的担当和支持就没有这个项目的今天。”
“是你们给了我们冲锋陷阵的底气。”
姜若云端坐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庆功会是终点更是起点。”
“路还长，挑战还在后头。”
“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临江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谢谢大家！”
他又是一个鞠躬。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持久。
林昭远走下台，回到了座位上。
他感觉姜若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迅速移开。
“讲得不错。”
她低声说。
“实话实说。”
林昭远回答。
就在这时，周启明站了起来。
他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标准得如同教科书的笑容，走上了舞台。
“哎呀，刚才听了昭远市长的讲话，我也是心潮澎湃啊。”
他拿起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作为市政府的一员看到化工厂项目取得阶段性的胜利，我由衷地感到高兴感到自豪。”
“在这里我也要代表市政府向林市长，向项目组的全体同志表示最热烈的祝贺！”
他带头鼓掌，场面稀稀拉拉地响了几下。
很多人都听出了味儿不对。
林昭远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启明的表演还在继续。
“当然了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市场是瞬息万变的，技术是不断迭代的。”
“今天我们掌握了先进技术，不代表明天我们还能领先。”
“后续的生产、管理、销售，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风险和挑战。”
“希望项目组的同志们不要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要戒骄戒躁，如履薄冰，确保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不要辜负了省里和市里领导的殷切期望啊！”
话说的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他这是在提醒所有人，尤其是在提醒姜若云——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这项目要是后面出了岔子，你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姜若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端起酒杯，遥遥对着台上的周启明，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
一个无声的表态。
周启明在台上看得分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笑容。
“我就说这么多祝大家今晚尽兴！”
他走下台，掌声寥寥。
……
宴会后半段，音乐声响起。
有人提议：“光吃饭喝酒没意思，跳个舞吧！”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
年轻人们率先进入舞池，一些中年干部也拉着自己的伴侣，略显笨拙地摇摆起来。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
“让林市长和姜书记跳一个！”
“对！跳一个！跳一个！”
起哄声像浪潮一样涌来。
林昭远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姜若云，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有一丝……为难？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拒绝，显得太不近人情。
尤其是在这种庆功的场合。
姜若云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犹豫了零点五秒，然后对着林昭远展颜一笑。
她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昭远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姜若云面前，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微微躬身，伸出了手。
“我的荣幸姜书记。”
姜若云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
很软也很凉。
两人走进舞池中央，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一个圈。
音乐是一首舒缓的华尔兹。
林昭远的手，轻轻扶在姜若云的腰上。
他也是第一次和异性跳这种舞，脚步生疏得很。
第一个旋转，他差点踩到她的脚。
“抱歉。”
“没事。”
但奇怪的是，几个节拍之后，两人的步调竟然神奇地开始合拍。
就像他们过去无数次在工作中的配合一样。
林昭远能闻到她发梢传来的一阵清香，不是香水味，是洗发水的味道，很淡，很好闻。
他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皮肤白皙，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卸下了平日里所有的锐利和威严，此刻的她只是一个会因为舞步不熟而紧张的女人。
姜若云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很烫。
也能感觉到他扶在腰间那只手的力量，克制而安稳。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被一个男人带领着，保护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