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涛这是在借题发挥,公开给林昭远上眼药,把他塑造成一个为了政绩不择手段、逼死干部的“酷吏”形象。
林昭远端坐着,面无表情,手指却在桌下微微蜷缩。
他不能反驳。
一旦开口,就落入了郑国涛的圈套,会把会议彻底变成一场针对他的批斗会。
他只能忍。
……
姜若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吴元勤刚刚送来的会议记录,清冷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寒霜。
郑国涛,真是好手段。
打蛇打七寸,他这是要从舆论和组织程序上,彻底锁死林昭远的手脚。
周正平的拖延。
常委会上的发难。
双管齐下。
临江这张网,比她想象的还要密,还要牢。
想靠林昭远一个人从内部撕开,几乎不可能。
姜若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她不能直接出面干预。
她是市委书记,一举一动都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如果她公开力挺林昭远,反而会坐实郑国涛“拉帮结派”、“搞小圈子”的指控,让事情更复杂。
必须用非常规的手段。
从一个他们绝对意想不到的角度,破局。
她睁开眼,拿起桌上一部黑色加密电话的听筒,没有拨号,而是按了一个特殊的速拨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是我。”
对面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男声。
“若云?这么晚,动用这条线出大事了?”
“是的,老师。”
姜若云的称呼,足以让任何知情人感到震惊,“我需要您的帮助。”
她没有提林昭远,也没有提临江市内部的权力斗争。
“临江市,发现一宗涉及数百万环保基金的陈年旧案,与五年前的市委人员被杀案有关。”
“核心物证是一份加密数据,目前我们遭遇了省级的技术壁垒,无法破解。”
“办案过程中,重要人物,前任市政府财务办主任赵明远,身亡,是受害者。”
“另一名关键涉案人,省财务厅的钱卫东,于昨日在办公室自杀未遂,目前深度昏迷生命垂危。”
“目前临江市局的调查,受到了来自省联合调查组的程序性阻碍,我认为背后可能存在更深层次的干扰。”
“我担心,核心物证和线索,随时有被销毁的风险。”
“此案人命关天。”
“我请求,从更高层面给予技术支持和办案保障。”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保护好你自己。”
“技术支持,明天就会到位。”
“至于干扰……没人能一手遮天。”
电话挂断。
姜若云放下听筒,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
第二天,临江市的天,说变就变。
上午九点,周正平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林昭远的办公室,脸上堆满了昨天绝不会有的热情笑容。
“昭远市长!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一把握住林昭远的手,用力摇了摇。
“昨天是我思想僵化,考虑不周!”
“跨市办案,情况紧急怎么能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呢!”
林昭远不动声色地抽出手。
他看着眼前这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周组长,心里跟明镜似的。
该来的,来了。
“周组长,这是……”
“刚接到省里的电话!”
周正平压低声音,语气神秘又敬畏,“省委领导亲自打来的!”
“指示我们调查组,要排除一切干扰全力配合临江市局的工作!”
“对程序问题要客观看待,不能影响实质调查!”
“领导还特别强调,省厅最顶尖的技术专家马上就到临江!”
“专门负责破解那个硬盘!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
周正平的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昭远市长,您看去省城的人手,您需要多少?”
“市局不够我协调武警!车子要几辆?我马上安排!”
林昭远看着他,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他知道,这不是周正平的转变。
这是姜若云的力量。
她用一种他不知道的方式,从九天之上,为他劈开了一条通路。
这份情,太重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沉稳。
“谢谢周组长。”
“事不宜迟我马上让张局长安排。”
……
郑国涛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他刚刚挂断一个电话,脸色铁青。
省厅的技术专家?
省委领导亲自过问?
这阵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他脑中闪过无数个名字,最后定格在了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女市委书记脸上。
姜若云!
一定是她!
她背后到底站着谁?!
“陈涛!”他对着门口吼了一声。
陈涛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郑市长!”
“钱卫东那个秘书,还有他的司机!”
“立刻派人去接触!”
“给钱给好处,让他们把嘴闭牢!如果给脸不要脸……”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涛心头一颤,冷汗瞬间湿了后背。
“我……我明白!”
“还有!”郑国涛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马上通知省城我们的人!”
“给我盯死所有银行的保险柜业务,还有那些高档公寓的租赁中心!”
“一旦有临江的警察出现立刻想办法把东西弄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他必须抢在林昭远前面,找到那个该死的“备份”,把它彻底销毁!
……
与此同时,一辆牌照普通的黑色轿车,已经悄无声息地驶入了省城。
市局最精干的刑警,李锐和陈锋,换上便装,混入了人流。
他们没有去任何钱卫东名下的地址,而是直奔一家房屋中介。
两个小时后,他们拿着一份资料,站在一处略显陈旧的高档公寓楼下。
“找到了。”
李锐指着资料上的一行字,“这套公寓,登记在一个叫钱建军的人名下。”
“钱建军,男,68岁,户籍在三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是钱卫东的远房堂叔,一个农民。”
千里之外,临江。
钱卫东深度昏迷的病房外,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两个穿着维修工服的男人,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毫无生气的钱卫东。
其中一人,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