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简微后退一步。
“你爹是病死,你娘是投缳自尽,你怎能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许云铎收敛了表情,眼眸澄澈,如风吹麦浪,清清脆脆,波动遍野金芒。
那种目光扎在身上,不见血,却刺刺痒痒,让人浑身难受。
“原来——你这么想的开。”许云铎道。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会为自己违背诺言,造成的恶劣后果而自责痛苦。
柳简微秀眉轻颦。
“那你要我如何?死去的人已经死了,难道我要整日以泪洗面,悲悲戚戚?”
她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我以前怎么不知,你如此无耻呢?”
许云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当初你母亲生产,无法照顾你,你客居睢阳外祖家,却意外将元家小姐撞下楼摔死,若非我替你顶罪,该发配滨城的人就是你!
出发之前,你与你外祖亲口承诺,帮我照料父母,等三年后我回来,你便嫁我为妻,可我去滨城不足三年,你便入了宫。
我父亲去柳家讨说法,被柳家人痛打一顿,回到睢阳之后,抑郁而终。
我母亲失子失夫,哭瞎双目,无所依仗,流落街头,最终投缳。这就是你答应我的照料吗?”
她的肌肤透亮洁白。
青色的血管在他手下轻轻跳动。
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要了她的命。
柳简微掰着他的手指。
“你走后两年,滨城那边就传来你的死讯,不久后,我母亲也过世,我和弟弟自身难保,我未曾嫁你,难道就要为你守活寡?”
又说:“我父亲的所作所为,由不得我做主,至于欺凌你母亲,霸占徐家产业的,更是徐家族中之人,柳家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插手?”
许云铎唇边挑起一抹讥讽。
“所以,你很无辜?”
他的瞳色很浅,似初春时节刚刚消融的冰雪,清透而凛冽。
这双眼睛,曾经那样熟悉。
她竟认不出。
柳简微望着他,不言语。
纵然她有万般苦衷,她也的确不无辜。
她没有等到三年。
更是在进宫之后将徐家抛到脑后。
当初徐父被柳长安从柳家打出去的时候,她得了消息,却为了避嫌,不曾找人去探视,更不曾解释。
徐母出事的时候,她正不得宠,竭尽全力勾上太子楚怀修。
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别的。
等她在楚怀修和皇后那里站稳脚跟,徐母坟头上的草都已经绿了两茬儿。
对徐瑞的许诺,她一条都不曾做到。
两只手无力垂下来,她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今日注定是逃不掉了。
其实逃掉又能如何呢?
她在乎的人,全都不在了。
只是阿弟希望她活下去,她才躲躲藏藏,四处奔逃。
实在不体面。
能死在徐瑞手里,未尝不是个好归宿。
她忽然就释然了。
“你从滨城回来,吃了很多苦吧。”她说道。
许云铎面无表情:“不吃苦,吃人。”
“我一直以为,如能再见,我定能一眼认出你,”柳简微脸上带了抹自嘲,“我真是自诩情深了。”
“徐瑞,别让我太难看,毕竟我漂亮了半生的。”
她双手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摆。
真有点后悔。
逃命时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换了简朴的衣裳。
早知如此,就该收拾的光鲜亮丽。
四下看了看,窗前的说着上摆着笔墨纸砚。
她拍了拍许云铎的手,示意他松开。
转身走到桌边,用食指蹭了一点红色的朱砂墨,涂在唇上。
许云铎无声息走到她身后,一刀贯入她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