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倾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一侧发鬓处已经生了些许华发的老人。
“武家之事，不应该是您感到难过。江武两家，早就走到了对立面。”
“不说武家多年来对江家的压迫，便是我母亲一事，两家关系就已经走到了绝境。”
江剑微微叹气，这些，他都明白。
可是明白归明白，他心中情绪依旧复杂不已。
“武家，到底是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长叹一口气问道，却也没指望有人能给出答案。
苏云倾举起杯子示意江剑喝茶：“润润嗓子。”
江剑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茶水。
“这世间之事，阴差阳错，机缘巧合，还少了吗？若说因，武竟心思恶毒是因，江武两家婚约是因，母亲不喜亦是因。可追究下去，武竟心思恶毒之前未尝不是清白少年郎，江武两家关系甚好又怎么能算作恶果之因？至于母亲心悦谁，这不过是女儿家的心事，又怎能背的上这么大一个恶果？”
“武家霸凌多年是果，江武两家交恶又是现状。这一切，背后不过是多方面原因综合在一起，才推动了现在的局面。”苏云倾又喝了一口茶，慢条细理地说道。
江剑心中豁然开朗，似乎拨开云雾。
他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脸上仍旧有些婴儿肥的苏云倾：“你想听武江两家的故事吗？”
苏云倾将杯中茶水添满，作洗耳恭听状。
江剑目光转向门口，看着院外的风景，眼神飘离起来，思绪飞奔到少年时期。
江武两家，不，江武孟楚四大家族，在这隐灵城四分天下。
各家有各家的傲气，谁也看不惯谁。
但是江剑那一辈，却偏偏出了意外。
四家中最被看中的晚辈，因故结识，成为挚友。
四人后来先后成为家主时，每每都会去老地方喝上几杯，不醉不休。
那一段时间，是隐灵城最为安宁之日。
不记得是在哪次的酒桌上，江武二人笑言，若是结为亲家也很不错。
后来，这句笑言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满城默认江家大小姐与武家大公子有了婚约。
那时，武家二公子武竟，不过才十五，正是少年郎易倾慕之时。
后来一步步，就走成了现在这样。
谋害疼爱他的兄长，甚至连个入土为安都没有给武礼。
囚禁生父，用千年玄铁穿插四肢，数年不见天日。
“他，他竟然残害兄长，囚禁生父！”江剑眼中露出怒意，这或许才是他思绪纠结之因。
江武两家善缘在前，恶果在后。
满地尸骸红了江剑的眼，密室中好友残躯刺痛了他的心。
有那么一刹那，江剑甚至觉得喘不过气。
可是，可是武竟小儿临死的那一幕，又让他觉得可怜至极。
莫非，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苏云倾默默地做了个倾听者，大概弄清楚了现状。
“既如此，逝者已逝，生者安息。外祖父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将武老家主和武大公子，入土为安。”
“至于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放在心中只会郁结不已。”
“外祖父，杯中茶如何？”苏云倾将话题一转，提到了桌上茶水。
江剑虽不知何意，但还是品了一口后回道：“味微涩，但片刻后有回甘。”
“正是如此，世间事哪有十全十美的。”苏云倾捧着青玉茶杯，以袖掩面，喝了一口。
“若此刻武家不灭，您烦心的就该是江家人了。”
话粗理不粗，死道友不死贫道。
江武两家，早已到了撕破脸皮之时。
若不是苏云倾带着人来了，说不定江剑此刻，就该为江家操碎心了。
不过是因为胜了，面对老友之惨烈时，才会有闲工夫苦恼武家之事。
江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心中开怀：“有理。”
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无愧于心，不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苏云倾看着江剑脸上郁结之色褪去，也将杯中茶水饮尽。
还好，做长辈的知心姐姐，可真是不容易。
————————
江月等待的孟家人还未到，倒是去武家的那些人回来了。
墨修隐面无表情，脚下生风走于众人前面，敷衍地向大长老说了一声，便径直离去了。
这些糟老头子，哪有苏云倾来得好？
大长老看着浑身冒着冷气的人离开，眉头紧皱。
这人，确实不简单。
但是更令他担心的是，此人好像对小小姐起了心思。
江家之女，怎么能刚归门就被人惦记上了呢？
但是貌似举阖家之力，都打不过这人。
大长老的眼神不禁落在身后的江家晚辈身上，嫌弃之意呼之欲出。
真是一窝孬孙，没一个能打的！
江家孙辈不知这突如其来的眼刀子是为何故，但是多年求生欲作祟，一个个都自觉地低下头，争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长老看到这一幕，心中更火了。
“滚滚滚，一群鳖孙看着就来气！”他气得几缕胡子都炸了起来。
众人一哄而散。
大长老看着留下的几位长老，“走吧，去正厅议事。”
众人脚下轻松，多年悬挂在头顶的刀，终于被他们取下来了。
正厅中，江月捧着一杯茶水慢慢喝着。
一波又一波的访客，让她的嗓子都快干得冒烟了。
“大长老。”江月看着来人，便立刻站起身来。
作为晚辈，自该起身相迎。
“此番可还顺利？”江月嘴角含笑，问道。
武家，一定是没了的。
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家闻风而动，但是她不知道过程如何。
父亲回家后就闭门不出，一句交代都没有。
大长老畅快地笑了几声，像是把这些年的郁气都一吐而尽：“顺利极了。”
本来他们已经做好了有所伤亡的准备，结果到了后却发现，敌人都死光了。
这种轻松的结果，自是让他们喜出望外。
江家人没有伤亡，自是极好的。
更别说躺在地上的，还有那些刚刚叛变江家的客卿。
看上去，可真太爽了！
“武竟那小子，倒是个狠人。知道身后之人弃了他，武家保不住了，便自己动手灭了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