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不选我?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杀他的时候,内心有多犹豫啊。”这句话,声音极低,只有穿堂风听到了。
江剑被问得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当年婚约,不过是我和你父亲酒后的戏言。”
“世人皆说江武两家有了婚约,连两家小辈也这样认为。”
“但是,那场婚约之言后面还有一句,若是两家小辈真心欢喜,便结为秦晋之好。若是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婚约便作废。”
“作废?”武竟呢喃道。
“作废!”他尖声叫道,有些失声。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说江姐姐与我兄长,定了亲事?”他眼底带了些疯狂。
“因为他年长,与月儿年纪相适,世人便以为江武两家的婚约,落在了他与月儿的身上。”江剑解释道。
武竟疯癫地大笑起来:“想不到,想不到!我从头到尾,都是笑话!”
兄长,对不住。
父亲,对不住。
他的眼底血丝已经充斥着整个眼球,可怖不已。
江剑看着满地尸体问道:“这些,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先江家一步,下了死手?
“他们,他们都是武家养着的。武家就要没了,他们自然也不该存活于世了。”武竟的心理有些病态了。
大长老看了不远处那个孙老七的尸体,突然觉得出了一口气。
哼,活该!
江剑看着血流成河的画面,有些语塞。
他来此,也不过是想给武家一个教训,给武竟一个教训。
毕竟这些年,武家并没有对江家下死手。
他与武竟父亲是挚友,既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必会留他一命。
但是想不到武竟居然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亲手屠了武家满门,连客卿都没有放过。
江剑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武竟,想说些什么。
但下一刻,武竟嘴角渗出了血丝。
“江世叔,我爹,在他书房的那个密室里。”他轻声吩咐着,终于褪去了尖锐的外壳。
“兄长尸骨,在百兽园里,麻烦帮我葬了。”
“替我,和他们说一句,对不起。”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了。
“还有,帮我和江姐姐说一句,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武家二公子,心悦江家……”话还未说完,他的头已经垂了下去。
临死之前,他的脑海中回忆起当初一个午后。
那一日,阳光明媚,但他的心却变得冰冷不已。
本是满心欢喜准备去找江姐姐表露心声,却在花园拐角处遇到了一群下人。
她们打趣自己:“二少爷,你的江姐姐,以后就要做你长嫂了,开不开心?”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将亲手做的那一个平安锁,藏了起来。
然后看到花园另一头,江姐姐的明媚笑容,在他的眼中闪闪发光。
江月,我喜欢你。
这一句话,他自始至终没有机会说出口。
兄长挡在他面前,他就引兄长入了上古森林禁地,衣物上撒了招引百兽的灵药。
当他以为终于可以和江姐姐在一起了,江姐姐去俗世修炼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男人。
甚至,还嫁给了他,为他生了孩子。
他在府上听到这个消息时大闹不止,要父亲去江家找江世叔要个说法。
但父亲不允许,还说,感情之事不可勉强。
于是,他就非要勉强给父亲看。
禁锢父亲,夺得武家大权。
背靠找上门的神秘势力,开始了动作。
他派人去离云国和国君接洽,只要给江姐姐下了那药,便可以给国君提供一枚玄阶灵药。
玄阶灵药,在俗世里,已经是不得了的东西了。
然后他又给江家写信,说江姐姐出事了。
果然,江世叔带回了江姐姐。
下一步,便是要将江姐姐抢回来了。
但是这一抢,便是十余年。
他不敢对江家嫡系动手,因为害怕江姐姐醒来后生气。
他只敢不痛不痒地抢夺江家地盘,试图逼迫江家交出江月。
但是,但是至死,他都没有等到江家交出的那一刻。
年少时欢喜的人,就像是,就像是天上弯月,可望而不可即。
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得到她。
这短暂一辈子,竟然,过得如此荒唐。
……
江剑神色复杂地看着椅子上好像走神的武竟。
他上前一步,默默将武竟的双眸合上。
方才武竟的临终之言,似乎揭露了十余年前的一桩桩密事。
大长老上前一步,劝慰道:“这些,都是这个孩子应该付出的。”
武家,虽没有对江家下死手,但是这十余年来,手上血腥不断。
血债血偿,他,活不了的。
不如自我了断了。
江剑沉默片刻,便迈动步子去了武竟所说的密室。
武家,他很熟悉。
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书房,然后扭动了书桌上的一方墨。
挂满名画的那个墙壁,缓慢移开。
他迈步走了进去。
昏暗,灰尘布满暗道。
角落处,还有大片的蜘蛛网。
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你好久没来了。”走道尽头,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江剑加快步伐,去了尽头的房间。
蓬头散发,满面污垢。
四肢被千年玄铁穿插,用链条绑在房间四角的柱子上。
江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你怎么不说话?”那人头微偏,努力听着动静。
原来,他双目已经被取走,只留下了空洞的眼眶。
“是我。”江剑有些哽咽地说道。
记忆中的老友,竟然这样过了十余年?
外界的消息,是他已经离世。
“江剑?”蓬头垢面的老头迟疑地问道。
时间太久了,他又失去了眼睛,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很多次,他都产生了幻听。
如今,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是我。”江剑连忙上前,察看好友的现状。
四肢俱废,眼眶空洞。
“这些,是武竟那个臭小子干的?”他突然觉得,似乎武竟死得有些轻松了。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父亲下如此狠手呢?!
武家前任家主,嘴角微咧,似哭非笑。
但是眼中早已空无一物,无泪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