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伯运在宫苑里乱逛。
昨天翌姐姐告诉他,段景玉不是个好东西,所以要设法阻挠长乐妹妹跟他订亲。
翌姐姐还跟他说:“你父皇最宠你,宫里也都知道你的病还没全好,你大可‘胡作非为’。只要能搅黄他们的亲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韩伯运听见这话,心里不知道有多兴奋哪!
这可是翌姐姐对他“委以重任”!他一定得努力表现,让翌姐姐看看他的本领。
这不,一大早,韩伯运就在宫苑里游来荡去,踅摸着如何破坏妹妹的亲事。
这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宫里一座偏殿——鸿舞殿的门口来了。
就见总管正指挥许多內侍在这里进进出出,有的抬百宝格,有的搬着各色鲜艳的花,有的捧着玉器、古瓶一类的装饰物往里面送。
“嘻嘻,挺好看的!翌姐姐一定喜欢!”韩伯运上前就抢过了一盆花,“我给翌姐姐送去!”
总管一看是这霸王来了,哪惹得起啊?赶紧陪笑说:“大殿下喜欢就拿去吧!”
韩伯运高高兴兴地捧花就走,听见背后总管吆喝內侍说:
“都利索点儿!看看都啥时候了?!明天咱长公主在这鸿舞殿订亲,今天必须得收拾好!有多排场就搞多排场,可不能让驸马和贵宾们小看咱们!”
韩伯运心头一动。
他刚才“见色起意”,只顾送花给翌姐姐讨她欢心,都差点儿忘了翌姐姐交待的大事了!
韩伯运举起花盆,狠狠朝地上砸了下去……
大舆帝后和殷贵妃,此刻都在惜花厅里,为远道而来的贵宾们接风洗尘呢!
此次家宴宴请的都是最亲近的贵宾,因此他们索性混坐一桌,男女并没有分坐。
大舆帝满面春风,殷贵妃笑靥如花陪坐下首,她身旁坐着永乐公主和韩酉年,然后是彬彬有礼的大舆未来东床段景玉。
大舆帝另一旁是沉默寡言的大舆后。楚翌和慕容誉陪坐旁边,然后是乌辰瑾和段玉弦,句芒国的使者等人。
长乐公主因为即将订亲不宜跟未来夫婿见面,因此回避了。
清冽的酒香弥漫在花厅里的各个角落,香喷喷的饭菜上方缭绕着热汽。內侍不停地跑着添酒,殷贵妃不住声地劝菜。
众宾客都知趣地夸赞今天的主人公——段景玉,什么一表人才,举止有大家风范云云。段景玉微笑地致谢,大舆帝妃也开心地颔首。
慕容誉容色平静,可攥着的拳头却在微微发抖。楚翌温软的手伸过去,抓住他的手握了握。
面对杀了自己父兄和亲姊的仇人,即使如慕容誉这般沉稳冷静的人,也很难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
领悟到楚翌的心意,慕容誉转脸看了她一下。他接收到了楚翌目光中的担忧、抚慰和支持,微微点了下头,紧攥着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了。
酒桌上换盏推杯,喜气盈盈,一派和乐气氛。虽说主客各怀心事,可表面上都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陛下!陛下——”
纪总管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可看到里面的情形,又觉得不好打扰,只得又退后两步。可心里着急上火的,抬头瞅几眼大舆帝,一副欲说还休、进退维谷的神色。
“纪总管,什么事?!”
还是大舆帝看不下去了,问道,“今儿来的都是自己人,有事不妨说吧!”
“遵旨!”
纪总管往酒桌上扫一眼,俯首回禀大舆帝: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耗时半个月、精心装饰好给长乐公主订亲使用的鸿舞殿,就在刚才,被人给砸得一塌糊涂!破坏殆尽,一片狼藉,无法使用了!事关重大,奴才不得不打扰陛下的兴致过来禀报,请陛下——速做决断!”
“反了!反了!”
大舆帝拍案而起,“破坏鸿舞殿?!明日长乐就要订亲,这……这是故意给朕难堪吗?!是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快说!”
“是!陛下,打砸鸿舞殿的,是——”
纪总管偷眼瞥了下大舆后,放低了声音,仿佛怕大舆后怪罪似的。
“是——大殿下……”
“韩伯运?!这个孽障!”
大舆帝气得连喘几口粗气:“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朕抓来——”
听到皇帝传唤慌忙跑过来应差的侍卫,一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打着哆嗦挪动不了腿。
陛下口中那个“孽障”,谁抓得来啊?!
索性命令他们“去找那个孽障挨一顿揍”,可比这个难度低多了。
大舆帝见他们都站着不动,一个个跟霜打了似的,不由骂道:“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退下吧!”
口中这样骂,大舆帝心里可是明白得像镜子似的:那个孽障,他亲自带上十员猛将去捉拿,也是被打个落花流水的下场!
“陛下——”
又一名內侍飞跑过来禀报,“启禀陛下,大殿下闯进来了,奴才们都挡不住啊……”
“过去吧!”
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韩伯运伸腿横扫一下。
可怜那內侍就像一只乌鸦似的飞出老远,一头扎进草丛里不见了。
好嘛,肇事者也不用人捉拿,自投罗网来了。
“来得正好!”大舆帝呵斥道,“韩伯运,朕问你:鸿舞殿是不是你砸的?”
“是我砸的!”
韩伯运兴奋又自豪地回答,“玉器、瓷瓶全都砸碎了!字画全撕了!窗帘也都扯下来踩脏了!我要放火烧掉,他们不让——”
这语气,就像刚刚他做的是一件拯救天下苍生的大好事一样。
“哄……”
宾客们上次来的时候,都知道大舆后这个皇子是痴傻的。现在听见韩伯运如此“避吉趋凶”,憨态可掬,都忍不住善意地笑了。
大舆后嘴角抿了抿,可是不敢笑,只得竭力忍住。
她心里说:楚翌年龄不大,遇事就是有主意。让韩伯运闹腾,谁都拿他没办法。唉,自己的长乐要是有楚翌一半儿心思,她就高枕无忧了。
大舆帝简直要气乐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虽说病情有很大好转,可也是清楚几日糊涂几日的,自己又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