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沓又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楚翌预感到:这批人可能是来提审她的。
果不其然,脚步声在她的牢房外停了下来。
“咔咔擦擦”一阵响,狱吏把门锁打开了。两个身穿狱吏服装的婆子进来,二话不说,拉起楚翌就往外带。
其他衙役都在外围跟着,似乎怕重犯挣脱逃走似的。虽然这里戒备森严,外面还有重重防卫,逃走是不可能的事。
楚翌被带进了一间刑讯室里。
一进门,就有一股毛骨悚然的阴风吹过来,各种粗苯恐怖的刑具让人触目惊心。
刑具上生着锈蚀,沾着斑斑血迹,附着不知多少屈死的冤魂。
刑讯室正北面有张桌案,后面端坐着一位官员,他是镇抚司都指挥使袁达。
他面庞略黑,神色端肃,打量着被押进来的弑君嫌犯——淑妃楚翌。
见楚翌在堂下立定,袁达轻咳一声,问道:
“淑妃,你下毒谋害陛下,其心可诛。若不认罪,这镇抚司的刑具不下百种,任何一种都可让你骨断筋折。这般苦楚,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你可愿认罪?”
楚翌回答道:
“谋害陛下的人不是我。大人请明察。”
袁达脸色一沉,提高了讲话音量:
“淑妃,本官查问过,那御厨和內侍在长扬宫服侍陛下都已有七、八年了,他们怎么会谋害陛下呢?你原本是荣王妃,想必对陛下登基不满,因此就下毒弑君。还不认罪?!”
楚翌眉宇间浮现一缕凉意,她淡淡地反问道:
“弑君是重罪,怎可臆测?!不知大人指证,可有凭据?”
“凭据?!”
袁达脸黑了黑,冷哼一声,细长枯黄的眼睛外面堆起层层皱纹:
“淑妃要凭据还不容易?有你的招供、画押,拿给陛下就是凭据。你不招供,是想让本官对你用刑吗?来人,拶刑伺候!”
“是!”
只听“啪”地一声沉闷震响,一套沉重的“木拶”扔到了楚翌面前的地上。
楚翌的心猛地一缩,随即那里便惊惧地狂跳起来。
她哪里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酷刑呢?
即便她承受了这般苦楚,袁达不达目的决不会罢休,还会有更多的苦楚等着她,直到她招认为止。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好歹都是死,多受那份折磨,又有什么意义呢?
“淑妃,本官劝你识时务少受些苦。你招不招?!”袁达逼问道。
“既然大人要屈打成招,我倒不如早些供认吧!”
听见楚翌说愿意供认,袁达喜出望外,审讯这么顺利,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来审案前,就接到了皇后的授意。不过,皇帝也给他有话——不准对淑妃用刑。
这倒让他有些为难。
袁达口称用刑,其实也是借威势恫吓。没想到稍微一吓,淑妃就屈服了。
到底是千金小姐出身,养尊处优的吃不了苦头。
旁边的师爷赶紧铺纸提笔做记录。
袁达于是一边问楚翌,一边按照皇后的授意命师爷写下供状,让楚翌签字画押。
一切都按照预想的方案水到渠成,袁达据实上奏,又悄悄将刑讯结果回禀皇后,心里美滋滋的。
轻而易举就破获一桩弑君大案,在皇帝、皇后两人面前都落个办事得力、精明能干的好印象,真是“运来天地同借力”啊。
乌辰晟收到奏报,御览一遍,将袁达的奏折往龙书案上一摔,恨得咬牙切齿。
皇后过来,又添油加醋地给乌辰晟分析利害,劝他切莫心软,要严惩弑君凶手,以儆天下,防范效尤。
乌辰晟被皇后挑唆得火起,当即传旨,命镇抚司于次日午时将楚翌当街——处斩。
“处斩”二字落笔时,乌辰晟是犹豫了良久的。
他原本想写“凌迟”,到底觉得心有不忍,于是思量半天,愤恨难平,改成了“处斩”二字。
传旨之后,乌辰晟也无心再批阅奏折。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在御书房里走过来走过去。
此时,皇太后也在自己的寝宫里踱来踱去,神魂不在。
原来,皇贵妃甄婉闻听楚翌被判“斩刑”,苦苦央求皇贵妃为楚翌向皇帝求情。
皇贵妃不肯,说楚翌虽然救过皇孙元熙,可她毕竟犯了弑君大罪,实在可恶,罪不容赦。
甄婉见太后不准情,只好回去了。
谁知过了些时候,她又来求见太后。
皇太后猜出她的来意,就托辞不见。
那甄婉就抱着元熙,在皇太后居住的寝宫门口长跪不起。
元熙的哭声一阵阵传来,皇太后听不下去,向左右抱怨说:
“她想跪多久都行,为何要抱着本宫的皇孙一起受罪?!心疼死本宫了!”
没办法,皇太后只得让人把甄婉宣进去,可是却先发制人,晓之以理,劝甄婉不要干政,尤其不能对弑君的罪犯心慈手软。
甄婉这次不再求情赦免楚翌,只是央求说:
“婉儿并非不知朝纲、法度之人,可楚翌对元熙有救命之恩,若太后和婉儿见死不理,什么也不做,反倒会被世人诟病,把我们说成不顾情义之人。婉儿不敢让太后违反律条,太后只需请陛下亲自去听审,也算是替元熙报答救命之恩了。”
皇太后听甄婉讲得在理,何况这要求并不过分,也是为皇孙报恩积德,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原来甄婉第一次求情遭拒,无可奈何,只得去镇抚司牢中探望楚翌,想尽一尽心意。
楚翌教她如此这般,甄婉才又来求皇太后,还好得到了恩准。
且说镇抚司都指挥使袁达,听说皇帝要他复审楚翌弑君一案,而且皇帝还要暗中听审,心中忐忑,难测皇帝用意。
他只得做足准备,决定在审案时充分表现自己的才能,让皇帝称许满意。
见楚翌被带到堂下,袁达威严地问道:
“淑妃,上次审讯,问及你弑君的动机。你承认是因为跟荣王情厚,想要助他忤逆叛乱,对不对?!”
“不对。”楚翌不紧不忙地回答道,“袁大人,我并非是弑君,只是想制造些混乱,伺机逃出长扬宫。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