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林婉白从昏迷中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陌生的房间,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隐约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清冽气息。
陆绍霆有心灵感应似的,林婉白刚醒,他也睁开了眼睛。
林婉白昏迷了一整晚,他在床边守了她一整晚,几乎一夜没睡,也就刚刚撑着额头迷瞪了一小会儿。
“醒了。”陆绍霆动作温柔的把林婉白扶起来,让她舒服的靠在床头。
“有水吗?”林婉白的嗓子干涩的疼。
“有,我给你倒。”
一杯热水下肚,林婉白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一点。
“谢谢。”
陆绍霆坐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关切的问:“除了背上的伤口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婉白摇头,捂着脸瞬间泪流满面。
她虽然昏迷,但并没有失忆。
昏迷前发生的事,她所看到的听到的,每一幕都深深烙印在脑海,这辈子都忘不了。
炸弹爆炸的声音,火光和浓烟之中倒塌的房子,那一刻永远定格在记忆中,稍微想一下就心如刀绞,浑身痛的痉挛。
“我妈死了,是不是?”林婉白的声音很轻,透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凄婉,眼底黯淡无光。
陆绍霆心里也不好受,他并不希望杜淑仪死。
然而,事情超出了他所能预料的范围,杜淑仪不仅把自己逼上绝路,也把他和林婉白逼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你母亲牺牲了自己。”
牺牲两个字像硫酸一样泼在林婉白心上,除了疼,再没有第二种感觉,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是我害了我妈。”
陆绍霆小心翼翼的安慰,用纸巾帮她擦眼泪,“不是你,你不要自责。”
林婉白怎么可能听进去,她痛苦的摇头,内心生不如死。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陆绍霆的眼睛也红了,鼻子发酸,小心翼翼把她拥入怀中,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内心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歉意,
“对不起,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你母亲打来电话时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一分多钟,我没办法回头去救她。”
事实证明陆绍霆没有说谎,当时时间确实很紧急,返回去救人只有死路一条。
林婉白虽然痛心,却没有因此怨恨他。
“我妈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
陆绍霆喉咙哽咽,“你母亲让我好好对你。让我马上开车带你离开,不要回头,不要管她。”
林婉白闭上眼睛,泣不成声。
母亲松手时,她就应该猜到的,可她却抱了侥幸心理,没有奋力阻止母亲。
如果她当时态度再坚决一些,拉住母亲不放,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
林婉白陷入深深地自责中,仿佛掉进深渊,越挣扎越痛苦,眼前突然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
杜淑仪炸死林建峰,与他同归于尽的新闻很快被媒体报道出来,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陆家这边自不用说,即便新闻不报道,他们也都知道。
因为林婉白昏迷后,陆绍霆把她送到了陆爷爷所在的那所医院,并且,她的病房跟陆爷爷的病房挨得很近。
陆振南知道此事后,特别焦心难过,叮嘱陆绍霆务必照顾好林婉白,一切以她为主。
二房三房的人当众对林婉白表示同情和怜悯,戏演的很足,但是在没人的地方,他们就露出了真实面目。
李琴在房间里踱步,忽然,她皱着眉说了一句:“怎么林婉白没有被炸死?她当时不是也在事发现场吗?”
三房媳妇瞥了门外一眼,提醒李琴,“你声音小点,楼道里现在全是陆绍霆的人,被他们听见不好。”
李琴不耐烦的点点头,“没事,那些保镖主要把守在老爷子和林婉白的病房门口,不在咱们门口转悠,听不见咱们说什么,除非他们有特异功能。”
三房媳妇叹口气,起身把门反锁住,拉着李琴去了里间。
“为防万一,还是谨慎些。陆绍霆今天的脸色不好看,咱们别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他现在有多在意林婉白,你也知道,所以,有些话咽在肚子里永远别说出来。”
李琴倒是听进去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什么吗?”
“什么?”
李琴凑过去,悄悄的说:“林婉白要是死了,老爷子的股份就能保住,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可偏偏那丫头没死,你说老爷子会不会因为可怜心疼她,转给她更多的股份?”
三房媳妇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有这个可能。”
“所以说啊,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李琴又气又恨。
三房心急的问:“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真的让老爷子把股份转给林婉白吧?”
李琴摇摇头,走到窗前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她要是死了该多好。”
三天后。
墓园。
林婉白穿深色衣服,手里捧着一束白色菊.花,表情肃穆悲伤的站在杜淑仪的墓碑前,陆绍霆站在她身侧。
墓碑上的照片是林婉白选的,那是母亲还没有结婚前一年拍的照片,清秀漂亮的五官,嘴角绽放着迷人的微笑。
林婉白轻轻唤了一声,“妈……”
陆绍霆听出她微弱的哭腔,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如真真实实的陪在她身边,让她空寂的心起码有一丝依靠。
林婉白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最少一个多小时,陆绍霆耐心的陪着,直到天空飘起雨,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下雨了,回去吧。”
林婉白没有马上动,又继续站了一会儿,直到雨越下越大,她才往前走了几步,把白色菊.花放在墓碑前,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她深深鞠了一躬。
“妈,我改天再来看您。”
林婉白转身时,陆绍霆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弯腰把她抱起来。
“站了这么长久,腿肯定麻了,我抱你走。”
林婉白没有抗拒,也没有说话,安静的靠在陆绍霆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回到御都花园,福妈已经提前把热水放好,陆绍霆直接把林婉白抱到浴室。
“车里一路开着暖气,你身上还是这么凉,泡个热水澡就好了,需要我叫福妈进来帮你吗?”
林婉白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陆绍霆不勉强她,“好,你自己来,我和福妈都在外面,你需要什么喊我们。”
林婉白抬眸看他,水润清亮眼眸干净的没有半点杂质,“陆绍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