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对爱这个字是不懂的。
然后,他就看见爸爸从楼上下来,脸色很差的要出去,连看都没看一眼沙发上红着眼眶的妈妈,当时,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上去就拽住了爸爸的手,稚嫩的言语中透着一些质问的意思,他问,“爸爸,你为什么不爱妈妈?”
他不懂爱。
可他觉得爸爸就是该爱妈妈的。
爸爸不爱妈妈就是不对。
他记得,爸爸当时的反应有些诧异,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妈妈,然后用公式化的口吻对他说,“我和你妈是联姻,没有爱情。”
说完,他就抽出自己的手,离开了家。
从那天开始,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叫联姻,联姻就没有爱情,这是不到十岁的他对联姻这个词唯一的理解。
再长大一些,他渐渐真正理解了这个词,对这个词也有了自己的定义——一段只有利益没有爱情的婚姻。
他渐渐明白为什么爸爸会说他和妈妈之间没有爱情,可后来,他的想法又发生了变化,只是爸爸单方面对妈妈没有爱情,而妈妈对爸爸是有的。
因为这个改变,他觉得爸爸妈妈不算是单纯利益上的联姻,所以他开始期待改变这样的状况,他尝试着让爸爸去爱上妈妈,甚至为此做了很多努力。
比如,他会装作在不经意间对爸爸提及妈妈的优点。
比如,他会故意对爸爸说他同学的妈妈没有他的妈妈漂亮。
比如,他还会让妈妈亲自下厨给爸爸做顿饭。
可也许,爱情这个东西是注定的,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改变,爸爸终究没有对妈妈产生爱情,而他也终究没得到自记事之日就渴望的那个家。
后来,爸爸带了一个男孩回来,比他小一岁,说是他弟弟。
那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一些道理了,知道这个弟弟不是他的亲生弟弟,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他觉得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的家也可以很温暖。
后来,他才知道他和这个弟弟是有血缘关系的,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父亲背叛了母亲,可他还是希望和他好好相处。
他对这个弟弟真的很好,妈妈骂他的时候他会护着,同学欺负他的时候他会帮着,可不管他如何做,他这个弟弟似乎对他都不太亲近。
他想或许是因为他刚到他们家,不太习惯吧,等时间久一些就好了。
虽然他的家不是自己渴望的那样,虽然他的爸爸还是会和妈妈吵架,虽然他的弟弟还是对自己不冷不热,可他觉得,若是就这样一直下去,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头一次让他产生想离开这个家甚至放弃这个家的念头。
那是在他25岁的那年,他的母亲第一次提出要他联姻,甚至在没经过他的同意之下,就约了那个女孩出来见面,他知道后,反对的厉害。
他是那种温柔体贴的性子,和家人相处,向来是有求必应,可那一次,他情绪激动到连母亲都不认识自己。
母亲对他说了那个女孩的很多好话,和联姻的很多好处,可当时的他却一反常态的回了母亲一句,“如果联姻真的那么好,那为什么你和父亲还要天天吵架?”
母亲被他问傻了。
然后,他记得他还激动的补充了一句,“妈妈,难道你希望你的儿子和你一样,这辈子都过的不幸福吗?”
接下来的那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向来视他如珠如宝的母亲居然出手打了他一巴掌,还吼了他一句,“谁说我过的不幸福。”
他捂着自己发红的脸颊,什么也没说,就跑了出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上了叶晴天。
以前,他也有过不开心的时候,每次不开心,他总想找个人聊天,一开始,他找不到这样的人选,霍经浠来了之后,便成为他的倾诉对象。
那天,他给霍经浠打电话,知道他在A市的一所大学挑选演员,去了之后,霍经浠很忙没空理他,教室里,他一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视线无意中瞅到墙角的位置放着一个篮球。
然后,他就一个人抱着篮球走出教室。
那天的雨很大,篮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人在雨下打球,淋成了落汤鸡,可能是视线被雨水挡住,最后一个投篮的时候,球被他投歪了,然后就不小心砸到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叶晴天。
叶晴天被砸倒在地上,手里的伞跟着飞出去,一头长发很快被淋湿。
当时的他连忙跑上前捡起她的伞帮她遮住,蹲下身刚要开口问她的时候,叶晴天却抢先开口说了一句,“同学,你没事吧。”
她叫他同学,还说了他原本要问她的话。
当时的他已经毕业一年,在霍氏工作,只是那天穿着休闲服,所以才会被她认错吧。
或许就是因为叶晴天这一句,才让他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一点一点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
他记得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的,她怎么会知道他有事?
“下这么大雨,你还在这里打球,肯定是心情不好,你是不是和家人吵架了?”
他不清楚这最后一句是不是她瞎猜的,不过当时,在听到她这句之后,他挂着雨滴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就听到她又说了一句。
或许她当时也看到了他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才有了接下来的那一句。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你这样在外面淋雨会让他们担心的,这点,我有经验的。”
说完,她从地上爬起来,接过他手里的伞着急忙慌的要离开。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转身离开,又看着她没走几步又折回来,将手里的伞塞给他,“这伞给你,我还有事,你快回家吧。”
临走之前,她又叮嘱他一句。
说完这句,她双手挡在额前,转身冲进雨里,霍南柯想把伞给她,话还没说出来,她人都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