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啊——”
我从床上坐起身,喘着粗气,我的手在脖子和胸口摸过一遍,再看到这熟悉的环境,才微微安心。
我想起昨晚的事,不由得脸颊发烫,我侧过头来,看见了身边躺着的方琳,我的编辑小姐。
她的睫毛也很长嘛,摘了眼镜和戴着眼镜的样子,真是完全不同,她的下巴弧线也很正,圆润没有瑕疵,修长的脖颈让我忍不住伸手触摸。
她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吓了一跳,急忙躺进被子里。
她侧过身子,盯住我看着。
“怎么样,我说到做到,你昨天没交稿,我就没走。”
我去,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我心中躁动,又要搂住她,她却是轻轻一笑,下了床。
阳光透过纱帘,漫射在她的胴体上,让我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
“方琳,你真好看。”
她风情万种的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甩了个白眼给我。
我们吃完早餐,方琳又开始催我写稿,其实通过昨天的十几个小时努力,三篇初稿都已经成型了,今天的任务相对比较轻松,就是修改。
我信心十足的坐到电脑面前,晃动鼠标,屏幕被点亮起来,我发现屏幕上还停留在昨天那个复仇女神的私信界面上,而她则是回复了一条信息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姐姐,也许我是个男人呢?”
她原本的风景系头像自动刷新变成了一张美女图,好奇之下我点开她的头像。
屁股下的凳子向后滑去,我的身子一矮,坐在了地上,脑门上的汗落入了我的眼睛里,我胡乱擦了一把,急忙爬到电脑前,仔细再看那张照片,然后我忽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软在地上。
更换的照片中是一个年轻女孩,头发很长,一双桃花眼,薄薄的嘴唇,圆圆的脸,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这不是,这不是………梦中的那个女人吗?
方琳听到动静,从客厅跑了过来,先是把我扶了起来,皱着眉听我简单讲述了梦中的事,然后她直接关掉了对话框,把我的头搂进怀里。
“有我在,不要怕。”方琳的声音就像是一级镇定剂,让我整个人都安心了下来。
“怎么……怎么感觉……”我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
“感觉……你才是男人一样。”
“噗嗤。”方琳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笑得花枝乱颤,“谁让你这么柔弱。”
接下来我们谁也没再谈那复仇女神的事,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稿子修改完毕,然后方琳现场校稿,便发回了出版社。
我们约好下午去逛街。
我总是看到网上说女人的逛街属性是max,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我们从中午一直逛到傍晚时分,我感觉我的脚都已经不是我的脚了。
我和方琳手牵着手漫步在湖边,马路两边的树木,加上禁止车辆通行,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雅致的空间。
整个城市渐渐沉入了深蓝色的阴影之中,人工湖面依旧映照着天空的赤红,柳树枝条影影绰绰的晃动着,青黑色的柏油马路上亮起一道刺目的红白色泽。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她背着一个单肩包,长发披散在肩头,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步履轻飘就像是一名舞者正在跳舞。
我觉得背脊发凉,一种从体内蔓延开来的恐惧正在撕咬我的全身。
“怎么不走了?”方琳疑惑地问我。
我颤手指向前方。
“她,她……她在梦中杀了我。”
我感觉方琳的手也抖了一下,她拉住我的手转身就走。
“那我们走,不要靠近她就好了。”走在前面的方琳扭头朝我笑了笑。
我点点头,任凭她拉着我,越走越快,渐渐地我们在这湖边跑了起来,我觉得心情十分愉悦,很开心,我畅快地笑出了声。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噗呲。”
那熟悉的尖锐物刺进皮肤血肉的声音响起,我看向前方,那白裙女孩骑在共享单车上,双脚撑在地上,她的手放在方琳胸口的位置,一截三棱刀尖从方琳的背后穿出,赤红的血液映着夕阳潺潺流淌到黑色的柏油马路上,方琳微微扭过头来,嘴角淌着血和……凄然的微笑。
这一瞬,我越过方琳,看见了她身前那个白裙女孩,她的头微微扬起,嘴角带笑,就像是一个魔鬼。
“不——不不。”我上前两步,把方琳搂进我的怀里,“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脸颊温热,视线渐渐模糊。
“这是复仇。”那白裙女孩说道:“第137次。”
说完她骑着共享单车离开。
天空忽然打起雷来,上一刻还晴朗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路灯亮了,照在我的身上,我怀里还搂着已经渐渐冰凉的方琳。
我的胸中满是仇恨,我顺着那女人最后留下的线索,到处寻找那个女人,这一找就是二十年,可那女人的线索带我在全国各地转了一个大圈,却依然没有找到她。
我颓然地回到我自己的城市里。
这座城市已经大变样了,我仍记得我第一次和方琳在编辑部相遇的场景,我仍记得那天我和她手牵手跑过湖边,只是她的脸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袭白裙,一如二十年前,她的身材依然凹凸有致,看起来好像还是很年轻,只是那嘴角戏谑的笑,却是消失不见。
她看见了我,脸上似乎有一点点慌张,转身就要离去。
我怒吼一声,用我的极限速度奔跑过去,把她扑倒在地上。
“不,不,我……我还不想结束,这次轮回。”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明白,你这个魔鬼,你杀了我的挚爱,以为能善了吗?”我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住手!”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我便感觉我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中了,我向一边倒去。
是一台手机,它仍在地上旋转个不停。
地上的白裙女人已经爬了起来,朝不远处的男人奔跑过去。
我随意擦了把头上的血,起身朝那两人冲了过去,那男人上来与我搏斗,却哪里是我的对手,我曾在地下拳场打过三年黑拳。
我只是一拳,就打得那男人吐出两颗牙齿,我挥动匕首,刺入那男人的胸口。
“不——”那白裙女人凄厉的喊叫出声,我突然感觉到无比的畅快,我把下巴扬起,扯起嘴角,用最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白裙女子冲上来搂住了那个男人,用手按住他胸口的伤口,喉咙里一边哽咽,一边喃喃着:“不,方子奇,不,方子奇,你不要,不要死……”
“你也尝尝……”我转身,我认为已经不用再杀她了,这样的报复,哼,最好。
“失去挚爱的滋味吧。”
“噗呲。”
我吐出一口鲜血,低头看着胸口刺出的三棱刀尖,我扭头,看向身后的女人,那个梨花带雨,绝望的白裙女人……
04
我醒来的时候,双颊温热,泪水不住的流下来,枕头已经被打湿。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又仿佛只有一瞬。
我好像爱上了什么人,又失去了,我此刻只记得那最后一个画面,一柄奇异制式的三棱刀从我的胸口穿出,我回头看见一张凄厉而又美丽的脸。
我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咚咚咚……”有人正在敲门。
我穿上衣服,随意擦了把脸,然后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到一张狰狞的漂亮脸孔,她不停地敲着门,眼眶红红的,泪水从下巴流下来。
我退后了几步,不知所措。
究竟是怎么回事?
敲门声逐渐变成了砸门,然后一个三棱刀尖穿透了门板,锁被顶了出来。
门开了。
那女人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桃花眼,此时正死死地盯着我。
她一步步地向我走来,我不自觉地后退。
“噗呲。”
三棱刀刺入了我的胸膛,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
我大叫着醒来。
我被梦中的景象吓坏了。
“咚咚咚……”敲门声逐渐变成砸门声,然后是利器刺破木板的声音。
我还坐在床上,我看见了那个女人,她狠狠地将三棱刀刺入我的心脏。
……
我大叫着醒来,看见一个白裙女人站在我的床边,一桶水浇在我的身上,我的皮肤开始冒烟溃烂,我痛不欲生的在床上打着滚。
直到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用三棱刀将我刺死。
……
我大叫着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绳子捆在了床上,一个白裙女人挥舞着一把利刃,在我身上一片又一片地割着,直到我能看到我自己的骨头露了出来。
警察冲了进来,我猜大概是我的叫声时间太长,太过于凄厉了,所以邻居报了警。
我只看见那个女人仰起头,嘴边挂着残忍的笑,将三棱刀插进了我的胸口。
……
我再一次醒来,坐在床上。
为什么是“再”?
我没办法思考这个问题,我此时头疼欲裂,记忆与梦境交叉在一起,许多次的杀害与被杀一闪而逝。
我渐渐变得茫然起来。
梦……
不,我是个作者,我要开始写书,只有写作能让我静心,精神力集中起来。
我爬下床,坐在电脑前。
我在闪耀的屏幕上敲下一行字:一个中年男人一刀捅进另一个男人的胸膛,血液溅射在中年男人的脸上,显得无比的狰狞……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看了一眼,是编辑专用手机,上面的名字是:方琳。
我的头又开始有些疼痛起来,一些细碎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血……
我搂着方琳的尸体,坐在血泊中。
“啊——”
我忍不住低吼起来,在地上翻滚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口响起敲门声,我心中一颤。
我不知道那些残破的画面是哪里来的,我觉得我可能是发了精神病了,以前为了写小说,而看过一种精神疾病叫作躁狂症。
我把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不理会门口的敲门声,我怕……
怕那门打开以后,会看到那个白裙女人。
“开门,夏陈屿!”闷闷的女声从门外传进屋内,接连传来几声踹门声。
是方琳,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渴望,渴望看她一眼,渴望将她拥入怀里。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站起来,朝房门口走去,打开门,看着那个小个子女孩,大大的眼镜遮住了她漂亮的容颜。
“夏陈屿,我告诉你……”方琳正要开始喋喋不休,我的眼睛却是微微湿润,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挂在下巴上。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从怒气冲冲,变得有些关心。
我伸出手,把她拥入怀里。
方琳开始在我的怀里轻轻挣扎着,然后推开了我,她的脸染上了驼红色。
我以为她会离开,却没想到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子,把门关上了。
她的脸上也有着泪水,哇的一声再次扑进了我的怀里。
“你……你记得?”
我吃惊的说道,我以为那是一场梦。
“是,我梦见你抱着我坐在血泊中,然后……然后我就死了,我以为那是一场梦,但我一看见你,我就知道,那肯定不是梦!”
“不…不是梦?”我的声音就像呓语一般。
“是,我记得我被一把奇怪的三棱刀刺穿了。”方琳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来给我看。
我死死的盯着那张照片。
方琳接着说:“我昨天在网上找到了它的照片,这是某个远古小部落祭祀用的法器,名为「复仇梦魇」。它是一件珍贵的古董,十年前曾出现在某展会上,但后来被人偷走了。
据说,当它被人注入仇恨的时候,用它刺入仇人的胸口,就能释放出梦魇,开启一个无尽的梦魇时空,复仇梦魇的主人能够在这个时空里,一次又一次的残忍杀死他的仇人。直到它的主人将这份仇恨彻底忘记,放下。”
“仇恨……可是,可是我和那个,那个白裙子女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急忙问道。
“也许……也许是感情纠葛?”方琳不确定的说道。
“不会……她那么恐怖,我怎么可能和她有感情纠葛?”我看了一眼方琳。
方琳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能从你的小说或者日记里找到答案。”
“小…小说?日记?”我诧异的问道。
方琳点点头:“因为那篇简介中提到,被梦魇附身的人,会不停地写出或者说出他所做的恶行,以祈求复仇者的宽恕。”
说着,方琳的脸微微发红,但还是拿出手机,给我看她的日记。
6月27日,我想念夏陈屿,我不应该想念他,我只是他的编辑。
6月28日,我想和夏陈屿在一起,可是不行,不行,这种荒唐念头为什么总是缠绕着我。
……
足足有六七篇,我抬头看了看方琳,发现她正歪着脑袋,看向别处,我再次把她搂进了怀里,下巴顶住她的头顶。
“放心,我不会让你再次被杀掉。”
我急忙跑到电脑前,打开我的小说,通篇快读。
我发现,我的每一篇小说里,都有“中年男人杀掉另一个男人,然后一个白裙女人搂住被杀的男人痛哭不止”的桥段。
“难道真的是感情纠葛?”我有些不确定。
方琳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说:就是你闹出来的事。
我把每一个类似桥段复制下来,让方琳也陪着我一起看,她是个编辑,看得更为仔细,她伸出手指,指出几个地方:“你看,这是你写的日期。”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每一篇出现这种桥段的时候,只要有时间,或前或后,竟然都是7月5日。
“今天几号?”
“今天七月四号。”
我与方琳对视一眼,不安的情绪包裹着我们。
05
我们要寻求解救之法,网络上对这把「复仇梦魇」的记录甚少,而梦中的那个男人,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有用。
思考再三,我和方琳还是决定先去寻找那个展览会的主办方。所幸那个主办方留下的手机号码还能打通,我们与对方约了时间,吃过午饭便找了过去。
这是一栋老旧的联排房子,看起来应该是经济适用房,在小区门口接我们的是一个头顶半秃的中年男人,他胡子拉碴,微胖,穿着一件水洗旧的白色背心,下身随意套了条短裤。
他一看见我们,就上来抓住我的手,眼神中透出希冀,语气很是急促:“你,你们是不是知道「复仇梦魇」的下落?”
我感受到他的手微微的颤抖,我扭头看向方琳,发现她也正看着我。
“您姓金?”我转过头来看向中年男人,说:“这里是不是说话有点不太方便?”
“哦,哦,我叫金辉,你们请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在小区里左拐右拐,来到最里面的楼栋,上了三楼,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让我们进了屋。
屋子里东西有些散乱,却在客厅放了一块白板,上面用五颜六色的磁石贴着许多照片和文件。
我立即被那块白板吸引了,因为我在那上面看见了「复仇梦魇」的照片。
“这是?”我走到白板前,仔细端详一番。
金辉来到我身边,苦笑着说:“当年我是那展馆的馆长,不说吹牛的话,当时可有许多人跟在我身后拍马屁的,只是……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把匕首是一级文物,你应该知道,青铜器大都是一级文物,我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答应那个学者样子的人,让他研究这把匕首,谁知道,他竟然狸猫换太子,给我放了把赝品。”
金辉低下头,语气中满是落寞:“其实我已经得到了惩罚,但我就是想找到它,把它给还回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后来,这把匕首在黑市上出现。”金辉的手指着白板上的一张照片,用手指沿着那照片下面划的线,移动到另外一张照片,说:
“然后匕首被一个澳洲人买走了。我追着线索到了澳洲,发现那个澳洲人竟然已经死了,而那把匕首据说重新上了拍卖会,被华夏人买回了国。”
他的手指不停地在白板上画着,讲述着「复仇梦魇」的旅程。
“……最后它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金辉又要来握我的手,我急忙闪开。
“你们……你们知道它的下落吗?”
我已经不知道被它杀过多少次了,我不禁这样想着,嘴上却说:“现在不知道,但它会来找我的。”
金辉的眼睛瞪得老大,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你被梦魇缠上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来找您,就是想寻求破解的方法。”
金辉的表情看起来近乎崩溃,他的手拽着头顶所剩不多的头发,嘴里喃喃道:“没办法的,没有办法提前结束的。”
“你知道什么?”我抓住金辉的双肩,方琳在我身后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才稍微松了松手。
金辉抬起头,他的眼睛里竟然生出许多血丝来。
“你和复仇者都会失忆,你们会不断在某一段时空里轮回,每一次轮回你们都会失忆,你只记得忏悔,而复仇者只记得复仇,你们都会变得偏执,只有复仇者的仇恨变得淡了,梦魇才会慢慢的失效,等到复仇者完全忘记了这段仇恨,你们两个人才能够解脱。”
“不,不,这次似乎发生了意外,我没有失忆,我回忆起了许多次被杀的经历,我甚至记得她杀掉了我爱的女人。”我指了指方琳,方琳的脸有些红,我伸手把她牵到身边,把我们知道的事一股脑告诉了金辉。
“不,不会吧。”金辉似乎陷入了沉思,我没有再开口打扰他。
半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冲进卧室,他的卧室不大,但有一个书柜,他此时打开书柜下面的柜门,翻出了两本大部头的书来。
他直接盘膝坐在地上,把书放在腿上开始翻阅,他翻书的速度很快,直到某一页上的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才用手指指向那些蚂蚁大小的字,一字一句仔细研读起来。
我便静静地坐在旁边,方琳依偎在我的怀里,这一轮,我们意外的没有失忆,便格外的珍惜时光,哪怕只有一天。
“有了,有了。”金辉惊喜的声音响起。
“什么?”我和方琳急忙凑上去看。
他用手指爬向那些蚂蚁般的文字。
“我直接说译文:当时有个人叫褚,因为父亲被隔壁部落的白杀掉,他为了复仇去山里找到了一只梦魇,他用这只梦魇打造了一把三棱匕首。
梦魇能让人永远陷进生死轮回,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但那个白却找到了破解之法,就是以自己的妹妹引诱了褚,逃出了轮回。”
“当时这一段我没有太看明白,为什么都失忆了,白还能让妹妹去引诱褚,原来这里面还是有漏洞的。”
“可这…说明了什么?”我犹豫着问,这里面似乎没有任何信息。
金辉眼中发光,兴奋的说:“白让妹妹去引诱褚,逃出了轮回,这就是破解之法。”
我和方琳对视一眼,仍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们想「复仇梦魇」是因为仇恨让人陷入轮回,要让复仇者忘记仇恨,方可脱困,怎么样才能让人忘记仇恨?”
“是爱!”我和方琳异口同声说道。
“不错,答案就是爱,所以白才让妹妹引诱褚,化解了仇恨。”
我不由得兴奋起来,说道:“这么说只要找到她爱的人,就能化解仇恨?”
可随即我又有些丧气,世界这么大,上哪儿去找呢?
方琳突然说道:“你还记得你小说里写的那个男人吗?如果说中年男人是你,那么那个被你杀掉的男人,不就是她的爱人吗?”
我说:“是啊。可是我对他们两人一无所知,该从何找起呢?”
方琳把手指扣进我的手指间,说道:“这一次的轮回出了问题,复仇者,也就是那个白裙子女孩和那个被杀的男人,是不是也会记得之前的事?”
我打了个响指,说道:“不错,这很有可能。”
我看向方琳,我们相视一笑,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谢谢,金先生,如果这一次我们能活下来,我会把「复仇梦魇」给你送来。”
“不不不,你们等我一下,我和你们一起去,哪怕我就看它一眼,然后它再次进入轮回消失,我都心满意足了。”
“呸呸呸,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方琳急忙补充道。
06
我记得…那个白裙女孩喊着的名字:方子奇。
我正好知道有个同学,能够查询全国人口基本信息,我先是打电话给了他,虽然他说这种事情是保密的,但听到涉及到我的性命,他最后还是答应要帮我查找。
我、方琳和金辉来到一栋很高的大厦楼下,我让方琳和金辉在楼下的咖啡厅等我,我便推门上了楼。
这栋大厦的安保确实还是挺到位的,进门的时候,我被全身搜身,并且验证了身份信息。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不过只要能查到那个男人的信息就好。
“方子奇……”刘任把名字输入进电脑,一下子出来了三页。
其中叫方子奇的只有12个,方子琪27个,还有房子奇,房梓淇,方梓琪……
三页大概千把来号人,去掉其中的女性和超龄者,人数大约也有三四百人,我顿时头大,但是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一个个的去查看照片。
查询足足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我同学就要换班了,我才看完了所有的照片,可是……
没有。
“这是全国范围的吗?”我问刘任。
“只要是国内户口,这里都能查到。”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难道那个人并不是国内的户口?
我抓了把头发,顿时觉得无比的烦躁,那一个轮回中,白裙女孩既然能够和这个男人难舍难分,那么这个轮回中,只要把这个男人送到她的面前,说不定就能破了这个局。
可是线索却断了。
告别了刘任,我下楼与金辉、方琳汇合,告诉了他们这个不好的消息。
方琳牵住我的手:“不要难过,如果真的是无数个轮回,我也会陪你一起面对。”
我心中感动,看着方琳的脸,她戴着一幅大框高度眼镜,但她的五官模子却是很好看的,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桃红的小嘴。
我忽然心中一动,伸手摘去了方琳的眼镜。
“你干嘛,快还给我,我都看不清了。”
我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我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难道……
我把眼镜给方琳戴上,我抱着试试的心态问道:“方琳,你有没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方琳表情诧异说道:“你在乱猜什么啊。”
我尽量表现出严肃的表情看着她。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妈妈说过,我生下来的时候,是龙凤胎,但因为我大伯结婚多年生不了孩子,所以我哥哥被过继给我大伯了。”
大伯……
我急忙又问:“你大伯家难道都没上户口吗?为什么我查不到方子奇?”
方琳身子扭了扭,表情有些古怪,说道:“我哥叫狗蛋……方狗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道:“其实我叫方丫头……”
我一拍脑门,又冲向身后的大厦,边走边打电话给刘任:“帮我查‘方狗蛋’。”
我重新回到刘任的办公室里,显示器上正有一列方狗蛋,总共17人,其中2个女孩,剩下15个男孩。
我一一点开,查看照片,终于在第八个的时候,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他的身份证地址是xxx村xx号,去年办理了浔城的居住证,地址是xx街道xx路xx号,光明湖小区,今年5月提交了更名申请,正在审核中,而那个名字正是:方子奇。
找到了,我捏起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一个小时后,我和方琳以及金辉来到了明月湖小区门口。
“你就不能给你哥打个电话吗?”金辉瓮声瓮气的问道。
方琳说道:“太久没联系了,没有他手机号码。”
“好了,别说了,咱们有地址,直接上门吧。”我直接给盖棺定论了。
我们刚走进小区,才没走几步,方琳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把我拽进小区围墙的阴影当中。
我看见不远处,小区的中央凉亭里,正坐着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我额头的冷汗顿时流下来,还好方琳眼尖,我看了一眼她,不愧是做编辑的,还是比我这个只会写文章的,洞察力要强上许多。
“就是她?”金辉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我和方琳点了点头。
“那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和方琳都没有理他,只静静地等待着事件的发展。
过了半晌,那白裙女子都没有任何动静,我却是有些安耐不住了,我扭头问金辉:
“我们之前是不是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
我说道:“假如我出国了,让这女的找不到我,那是否也能脱离轮回?”
金辉沉吟半晌,说:“你有护照吗?”
我差点一头栽地上去。
“文献上没有记载,但你可以试试。”金辉紧接着说了一句。
我忽然想起知乎上的一个问题:如果给你一个亿,但有一只蜗牛在不停地追杀你,每天能爬204米,你愿意吗?
我想,我还是不愿意的吧,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更何况这个白裙女子,看起来都不是很正常,比蜗牛难缠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站了起来,朝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我们悄悄地吊在后面。
一个男孩子低头看着手机,从小区深处走了出来,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白裙女孩摔倒在地上,那男孩急忙上前将其扶了起来,不断地点头哈腰,似乎在道歉。
“这是白蛇传的桥段啊。”方琳说道。
我认可地点了点头。
金辉笑了一声说:“看来那个就是你哥哥了,方琳。”
太远了,连我都看不清,别说一个高度近视的方琳了。
“是的。”
“你怎么知道?”我愕然地问方琳。
“双胞胎可能有心灵感应吧。”方琳说道:“哪怕好多年没见了,我还是隐约觉得那个人特别熟悉。”
“多像一个轮回啊,也许你们就是白和褚的转世,千年之后,将这段恩怨重现于世。”金辉在一旁用感叹的语气说道。
那白裙女孩走路一瘸一拐的,被男孩子搀扶着走进了小区深处,向男孩子来时的方向走去。
“老金,你说她会选择爱还是恨?”
金辉摇了摇头。
“走吧。”我有些兴致缺缺。
“不等了?”方琳和金辉问。
“上去送人头吗?”我指了指那白裙女子,说:“「复仇梦魇」就在她的包里,我们现在上去,无疑会死得很难看。”
“可总要把话说清楚吧?”方琳却持反对意见。
“我去说吧。”金辉说着,从阴影中走出来。
我和方琳都诧异的看着他。
金辉笑了笑,说道:“之前是我弄丢了这把匕首,现在理应是我去把它找回来。”
“一起去。”我改变了主意,做出了决定。
07
我们在方琳哥哥家楼下见到白裙女子的时候,她十分诧异,似乎没有想到我会主动去找她。
“放了我,我们两人都能解脱。”
等到方琳将方子奇带到一边,我和金辉才得以面对着白裙女子,所有的话说起来毫无顾忌。
“不……你毁了我的生活,你杀了我最爱的人。”那女子的脸变得狰狞起来,用沙哑的嗓音低吼出来:“我恨你。”
“可是你爱的人。”我指了指在一旁和方琳说话的方子奇,“他并没有死,他就在那儿。”
白裙女子扭头看向方子奇,在路灯下原本僵硬狰狞的脸,变得柔软了下来。
我急忙趁热打铁说:“只要你肯放过我,将那把匕首交给他。”我指了指金辉说:“我们就都能解脱,不必再陷入那无限的循环之中无法自拔。”
白裙女子的样子立马转为若有所思,可只是一会儿,她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为什么要杀你,但我不可能忘记。”
我心中愕然,却没有说话,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你的爷爷,杀了我的父亲。”
我听了之后张大了嘴,有种真相揭开后啼笑皆非的感觉,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不是,姑娘,我爷爷杀了你的父亲,你为什么杀我呀?”
白裙女子情绪又开始波动,平静的声音升起波澜:“我要让你爷爷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楚。”
“可我爷爷已经过世了啊。”
白裙女子显然一愣。
“不,不可能。”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说:“上一个轮回还见过他,我还见过他。”
我苦笑一声说:“你看到的怕不是我的小爷爷,大家都说他和我爷爷长得很像。”
“放手吧,姑娘。”金辉也开口说道:“这么多个轮回,多大的仇怨都应该消了吧。”
我急忙在旁边点头称是。
这时候,方子奇走了过来,在白裙女子惊诧的眼神中搂住了她。
“你……”白裙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记起了,我们相爱了许多个轮回,放手吧,我愿意与你共度余生。”
白裙女子撞进了方子奇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看见她的手伸进了她的包里,抽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把形制奇特的三棱匕首。
“哐当。”
“快,去捡过来。”我急忙冲金辉说道。
金辉没等我话音落下,便已经冲了出去。
当金辉拿着那把匕首走回来的时候,我忽然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觉环绕着我。
我走上前去,对那白裙女子说:“谢谢。”
她从方子奇怀里抬起头看向我,微微咬了咬嘴唇,然后站起身,牵着方子奇离开了这个地方。
方琳走到我的身边,依偎在我的肩膀上。
“他真的想起来了吗?”我轻声的问。
方琳的声音悠悠的,轻轻的:“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吧。”
我看了一眼方琳,不理解她所说的。
“我哥哥说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了她。”方琳看着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全文完)
夜晚,一栋老旧的联排房子前,一个头顶半秃的中年男人低着头,鬼祟的开着地下室的门,他时不时的扭头看向身后,门里面似乎有轻微的呜呜声。
“咔吧。”
门锁被打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中年男人缓缓踱步走了进去。
地下室有一个被粗麻绳捆成粽子的人藏在阴影中,阴影晃动着,看起来他在不停地挣扎。
秃顶的中年男人关上门,房间里立即暗了下来,他打开手电筒,直直地照射向那墙角的粽子。
他的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把匕首。
那是一把制式有些奇特的,三棱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