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果太招摇了,被南百川知道了,鸿业就只能回到平阳侯府了。南百川人品卑劣,蒋家姨母怕孩子在他身边,被养歪了。如今边关按甲休兵,天下太平,燕文舅舅留在云州城,也不过是维持边境的和平。去江南,也没有什么委屈的。”
楚凝随手就抓了挡箭牌。
“那就在蒋大人手下做一名游击将军吧!”晋王给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官职。
一纸调令和晋王的亲笔书信同时到达了云州城,燕靖宇又是疑惑又是不舍。
燕文来到边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成为他不可或缺的臂膀了。
这孩子不但处理起公务来得心应手,对他也是一片孝心。
他们父子这些年来聚少离多,但是燕老将军一直有心栽培燕文的。
好不容易他来到自己身边了,肯上进了,想挣一份前程了,怎么就被调往江南了呢?
尤其是,还惊动了晋王。
他把燕文叫来询问,燕文同样一脸懵懂。
燕靖宇无奈放行,好在他是去了自己老朋友的手下。
只要燕文肯上进,在那里也能得到晋升的机会。
燕文走出大帐,即刻打点行装。
其实,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燕文早就接到燕若曦的家书了。
他对燕若曦的请求,不能也不想拒绝。
至于他答应楚凝的建功立业,他也没打算食言。
太平盛世,他这一身功夫并无用武之地。
真正的英雄,都是横空出世,一鸣惊人的。
等到燕家和若曦姐姐需要他保护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不过,燕文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
一载干戈动,十年不太平。
有些居功至伟的人,他,还真看不上。
有些行为,比弃城而逃更让他无法释怀。
他找到了鸿业,告知他们即将动身去江南。
“师父,我可以回到我娘的身边了吗?”
少年齿白唇红,两只黑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欢喜。
“暂且不能相认,否则你就要被送回南家了。”燕文冷峻的表情稍稍有所松动。
他虽然没有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弃,但是父亲的形象已经在他的心里轰然塌陷了。
“我不回去,我,可以改姓蒋。”少年一张脸紧绷起来,透出几分桀骜不驯来。
燕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一个好娘亲,无论怎么艰难,她都没有抛下你。”
她比有些男人强太多了。
“我也不会抛下我娘。”少年目光坚定,脊背挺拔如白杨。
喝了饯行酒,燕文带着小徒弟踏上了去往江南的征程。
他不会想到,江南之行,让他有了另外的收获。
而晋王,与皇上的父子关系较之从前有了很大的改善。
他经常进宫与皇上对弈。
这天下又何尝不是一盘玲珑棋局?
精于棋道之人,必早登圣人豪杰之境界。
皇上在棋局之中,看到了儿子的雄才伟略,看到了他的杀伐果断。
有着如此凌厉攻势的人,怎么会性情懦弱,平庸无为呢?
贤妃得知李奕辰时常进宫陪伴皇上,每日都会烘焙了精美的点心,炖了滋补的汤水,亲自送到御书房。
只是,每次都是当值的太监送进去,御书房不是妃子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这一天,太监提了食盒进去,她才走开几步,就听到屋子里父子两个相谈甚欢的笑声。
“朕最喜欢博弈,这一点,只有你像我。奕辰,你小时候最喜欢下棋,为什么后来不肯碰棋盘了呢?”皇上一边兴致勃勃的调兵谴将,一边询问。
“儿臣从不曾放下棋盘,只是母妃不许儿臣在父皇面前展示。”李奕辰淡声回应。
“哦?她为何不许?”皇上手中的棋子停在了半空。
“她说这是不务正业,下棋是最没用处的游戏,与斗鸡走狗无异,都是游手好闲的行为。”李奕辰垂下了眼眸。
他喜欢的,都是无用的。那些能被父皇欣赏的,都是他用尽全力也学不好的。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教导下,他沦为庸才再正常不过了。
“胡说!”皇上的棋子重重的落在棋盘上。
贤妃两腿一软,迈不动步了,身子筛糠似的的抖了起来。
“她这是教导你呢,还是诋毁朕呢?”皇上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点心,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父皇息怒,母妃她只是出身乡野,没有见识,只知道读书习武才是正道。她对您十分崇拜,绝对不敢有诋毁您的心思。或者,她只是觉得儿臣愚笨,不配与父皇有相同的喜好?”李奕辰不确定的问。
“什么叫不配?你是朕的儿子,是皇室血脉。她自轻自贱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轻贱你?”皇上越发的气恼了。
“儿臣感念父皇,并没有错待儿臣。奕辰是在上书房开蒙的,骑射师傅也是一等侍卫。儿臣自知愚笨,但是好在勤能补拙,略有所成。”李奕辰诚挚的道谢。
平心而论,父皇虽然没有给过他多少关注,但是对他们兄弟是能做到一视同仁的。
是贤妃有意造成了他们父子关系淡薄,他不怪父皇。
毕竟,贤妃时常在他面前提起,父皇是多么欣赏大皇兄,是多么疼爱李睿。
不知不觉的,他也不愿意跟父皇亲近了。
“哪里是略有所成?朕看你,堪当大任呢!”皇上心情和语气都缓和了许多。
御书房外,贤妃一颗慌乱的心终于放会了远处。
她竭力保持着谦和的笑容,转身离去了。
当值的太监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贤妃回到云霞宫,细白的银牙几乎快被咬碎了。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吃她的喝她的,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对自己有了怨恨呢?
皇上不会因为他这几句话,不待见自己了吧?
那逆子,他明知道自己复宠的路走得多么艰难,还明里暗里的坑害她。
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没几日,晋王正式出任禁卫军统领一职。
贤妃只觉得这是皇上的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她的脸上。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担起了保卫皇宫的重责。
不要说在西宁,就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关键是,李奕辰没有一句推辞,即刻走马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