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睿带着楚凝去挑房间了。
燕文刚想起身,苏云天笑着阻止了他:“云亭啊,既然你回来了,就随同大哥去给爹娘问个安吧!”
这种事情,楚凝一个外人,没有参与的必要。
“娘,她老人家还好吗?”燕文心中坚硬的外壳裂开了一道缝隙。
苏云天轻吁了一口气,云亭自从进了忠义王府,对他们所有人连个称呼都没有。
他的潜意识中,很抵触这个家,他好像更喜欢“燕文”这个身份。
如今他肯开口喊娘了,说明这个家还有他在意的人。
“唉,娘的一双眼睛,因为想念你,生生的哭坏了。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无论做什么,身边都需要有人服侍着。我先带你去见她老人家吧!”苏云天站起身来。
云亭心中的恼怒,或许只有在娘的劝解下,才会慢慢消散。
“好。”燕文随着他走出了花厅。
走在院子里,燕文的眼睛不时的停留在某件他熟悉的旧物上。
忠义王府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可是,再也听不见儿时的喧闹声了。
物是人非,偌大的庭院,静谧的有些萧条。
进了内宅,苏云天拉着燕文的手,把他带到老王妃的房中。
“云天,你带了谁来?”老太太眯着眼睛问。
她的眼睛不好使了,耳朵却比同龄人灵敏了许多。
“你们都先出去吧!”苏云天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了。
老太太坐在一张宽大的高背椅子上,穿着褐色绣有云纹的衣服。
鬓发苍苍,花白的发髻上横插一支金簪。
她衣饰简单素净,气质温婉。
眼角额头堆积了一些皱纹,秀美的五官依稀能辩出昔日的风韵。
她当年,绝对是位美貌佳人。
只如今双眼无神,整个人有些老态龙钟了。
燕文眼中落泪,他两位娘亲相仿的年纪,但是燕老夫人耳不聋眼不花,看起来至少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五六岁呢!
“娘!”他双膝跪在老王妃的面前,抱住了她的双腿。
“你,你不是云天,为什么喊我娘呢?哦,莫非,是云天有了结拜的兄弟?”老王妃慈爱的笑笑。
心中又涌起了无限的悲凉。
本来,她的膝前应该儿孙环绕,她该安享天伦之乐的。
可是,一场变故,她如今就只剩下一子一孙了。
“娘,是云亭回来了。”苏云天走到老太太的身侧,扶住了她的胳膊。
这把年纪,千万不能有个闪失。
“谁?你说谁回来了?”老太太反手抓住了苏云天的手腕,不可置信的问道。
“娘,是云亭,我最小的弟弟回来了。”苏云天的腕子上被掐出了红痕。
他娘,这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唉,你不要哄我了。这么多年,咱们府上不知道派出了多少拨人去找他,可是一直音信皆无。他若是还记得这个家,早就该回来了。我知道,我离死不远了,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想了了我这桩心愿。我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了,但是我心里明白着呢,我知道,云亭回不来了。我们母子,只能地下相逢了。”老王妃苦笑着摇摇头。
“娘,我是云亭,儿子,回来了。我身上戴的玉扣,那上面的海丝还是您亲手穿上去的呢!”燕文声音哽咽。
他们兄弟几个的玉扣是一模一样的,但是用来拴玉扣的绳子,他的最珍贵。
天家重长子,百姓爱小儿。
他生在忠义王府,是皇室一脉,但是最得娘亲宠爱。
这海丝,比金丝还要珍贵,忠义王府得到的不多。
他娘都给他用上了,其他的哥哥们都不知道。
老太太嘴唇哆嗦起来,颤抖着双手去摸燕文的脸,又急的不住的去擦自己的眼睛。
“云亭,娘这双眼睛没用,看不见你啊!”她老泪纵横,气得用手去挖自己的眼珠儿。
这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它做什么?
“娘,您摸摸,这是云亭的玉扣,还有这海丝,都可以证明儿子回来了。”燕文从贴身处取出了那枚羊脂玉的玉扣。
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呢!
老王妃摸着海丝,那独特的手感让她确信,她丢失多年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云亭!这些年你去哪里?怎么不早点儿回家看看呢?娘可想死你了啊!”老太太抱住燕文放声大哭。
能见到活生生的儿子,她,死也瞑目了。
“娘,不要哭了,伤了眼睛就不好了。”燕文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着眼泪。
苏睿没有骗他,娘是真心实意的想他啊!
忠义王府,哪怕只有这么一个人惦记着他,他回来这一趟,也值了。
“这双眼睛本来就没用了,娘多想好好看看你啊!如果能见到你如今的模样,就是立刻去死我也愿意。”老太太顿足捶胸,又是难过又是后悔。
早知道还有母子相逢这一天,说什么她都要保护好这双眼睛。
“娘,会看到的。儿子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小神医呢!她一定有办法治好您的眼睛,只是您以后可不能哭了。”燕文轻轻的抱了抱她。
幼时,娘亲的怀抱最温暖。
如今他的怀抱,也能给娘一些慰藉吧?
“能治好?”老王妃立时止住了哭声。
“能!”燕文掷地有声的回答。
苏云天皱了皱眉,苏睿和云亭都把楚凝那丫头当成了神医,她当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他不希望娘在生出巨大的希望之后,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那,太痛苦了。
“云亭,你是自己孤身一人回来的?”老太太拉着他的手问。
“不是!是苏睿找到了我,还有一个小姑娘,她是我姐姐的女儿,叫楚凝。”燕文据实回答。
“苏睿这孩子倒是有本事,比忠义王府的一群人都能干呢!”老太太更放心了。
原来是她孙子把云亭给找回来的啊!
“哎,娘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在外面娶妻生子了没有啊?”老太太笑眯眯的问。
她这把年纪,没什么奢求了。
就希望这个家人丁兴旺。
云亭这个年纪,应该早就当爹了,生了一群儿女吧?
“儿子尚未娶妻。”燕文摇摇头。
“啊?唉,也是,这些年你流落在外,想必过得清苦,才没娶上媳妇儿。没事儿,你回来了这件事就交给娘吧!明天,我就找媒人去。”老太太欢天喜地的张罗起来。
燕文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道倩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