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睿沉默了好一会子才说道:“那个人,的确位高权重。但,也不是惹不起。只是我祖父和父亲胆子小了一些,若是小叔叔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敢于破釜沉舟,我们忠义王府不但能走出险境,还能,更加辉煌。”
“你只说,那人是谁?”楚凝准备衡量一下对手的实力。
“我们上宁的皇上。”苏睿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个从未对人吐露的秘密。
他在武安侯府的时候,曾经很隐晦的提起过此事。
现在,上宁没有人知道他到了江南,他可以没有顾忌的说一句实话了。
一道天雷劈的楚凝外焦里嫩,愣在当场。
这个……
所谓的顶天立地,所谓的破釜沉舟,苏睿是想造反?!
“苏睿,你这哪里是想挽救忠义王府,分明是要我小舅舅去送死!就算他答应,我都不会让他回去了。”楚凝转身就走。
苏睿就是个疯子!
她不能让小舅舅跟他一道疯。
“楚凝,如果你赤胆忠心扶保的人,对你只有猜忌、算计和谋害,你是奋起反抗还是坐以待毙?”苏睿痛苦的低声嘶吼。
“你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哪里会知道这锥心之痛呢?”苏睿自嘲的摇摇头。
他跟楚凝说这个,那不是鸡同鸭讲吗?
楚凝停下了脚步,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
前世那无望而又窒息的感觉,真真切切的再现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啊!
对,李睿正是同上宁相互勾结,才害的燕家军全军覆没,外祖父与舅舅们死后还要背负无能的骂名。
上宁的皇上,他与李睿狼狈为奸,也是谋害燕家的凶手之一。
既然如此,自己就没有放过他的道理了。
楚凝回过头来,看着苏睿的眼神就友善了很多。
他可以成为自己的同盟。
原来,救人就是救己。
“苏睿,如果忠义王府脱离了困境,会以谁为尊?”楚凝很严肃的问道。
若是,小舅舅做了上宁的皇上,就不会有人强迫他与燕家为敌了。
“那自然是小叔叔了, 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这些年我过得太累了,他却逍遥在外多年。都是忠义王府的子孙,凭什么只我一个人要担惊受怕,万分辛苦呢?”苏睿没有半点儿迟疑的回答。
否则,都对不住他这半条残命啊!
当皇上是什么美差?
做得好,要兢兢业业,不辞劳苦。
做不好,轻则要被人暗戳脊梁骨,落个昏君的骂名。
重则,会被逼宫,被人从宝座上赶下来。
落得个身首异处,还要遗臭万年。
楚凝一皱眉,似乎在思索他的话有几分真实可信?
但凡涉及到利益,兄弟能反目,父子能成仇,就连枕边人都能随时随地的翻脸无情。
苏睿能屡屡逃过迫害,仅仅是因为命大吗?
这人的心眼比藕眼还多呢!
她不能让小舅舅在苏睿的手上吃了亏。
要知道,从背后捅过来的刀子最疼。
“楚凝,我可以对天盟誓。”苏睿举起了一只手。
楚凝哂笑,她上辈子听够了虚伪的誓言。
老天若是有眼,就不会让她惨死冷宫,两族俱灭了。
“我只相信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的东西。”
她要给小舅舅一道保命符。
苏睿坐在桌案前,取了上好的蝉衣笺,拿过了鼠须笔,再蘸了徽墨,洋洋洒洒写下几行字来。
一式两份,又盖上了他的印信。
等吹干了墨迹,这才递给楚凝。
“苏云亭回归苏家之日,即刻成为忠义王府下一任家主。府中明卫暗卫,一切势力与金银均由他一人掌管、调配。家仇得报之日,苏睿以辅佐之功讨世袭王爵,另一册丹书铁券,保后世子孙安享荣华,永保富贵。”
很隽秀飘逸的字体,很清楚明白的内容。
楚凝这才知道,燕文舅舅的本名叫苏云亭。
她抿嘴笑了起来,苏睿,果然是一点儿都不肯吃亏的。
同甘共苦,都是对人性的考验。
他要的是自己和后世子孙与上宁同在。
这要求,并不过分。
“苏睿,这件事要徐徐图之,你得给我小舅舅一点儿准备时间。让他接受自己的身份,明白肩负的责任,并自愿承担起来。”楚凝把那张纸叠好了,收藏起来。
“最多三个月,我要见到小叔叔在这保证书上签字画押。”苏睿给出了期限。
“好。”楚凝很痛快的答应了。
若是小舅舅能黄袍加身,她是喜闻乐见的。
苏睿懒洋洋的躺了回去,他得尽快回上宁了。
滞留西宁不归,已经引起皇上的疑心了。
苏瑾泽很委婉的暗示他要早日回去尽孝,那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让苏睿瞬间起了杀心。
这见不得天日的东西,竟敢拿祖父的生死来威胁他。
有朝一日,他大权在握,一定要弄清楚这狗东西的来历。
还有,上宁的皇上,他的那位皇叔,哪里是关心他?
分明就是怕自己挣脱了禁锢。
他这是要斩草除根啊,连一个病弱之人都不肯放过。
这只白眼狼,当年两国交战,他不好好的呆在皇宫里,跑到镇南关做什么?
嗯?
苏睿翻身坐起,他好像知道了一点儿内情。
先皇在位之时,就已经对忠义王府起了猜忌之心!
他是故意把年幼的五皇子送到镇南关的,祖父若是不能把他毫发无伤的带回去,仅凭“护驾不力”这一条罪名,就能要了忠义王府上下百余人的性命。
那老东西才是真狠心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他都能做出来,难怪五皇子继位之后,身上的阴郁之气浓重。
他今日的荣华富贵,同样是用性命换来的啊!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小叔叔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舍弃。
他这是把对先皇的怨恨发泄在无辜的忠义王府身上了?
不对!
先皇与祖父年纪相仿,祖父病染沉疴多年,都熬到了现在。
先皇身体康健,怎么早早的就驾崩了呢?
莫不是,五皇子多年的记恨爆发出来,暗地里动了手脚?
苏睿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他俊美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来。
真是报应啊!
怕自己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结果自己连性命都丧在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手里。
如此一来,皇上的宝座说什么都坐不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