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重生以后，如果我成为了世界线的BUG，那你又他妈的成为了什么。”
“姜询，你他妈瞒着我什么？”
沈日炀这个人很少说脏话，倒不是因为素质多高，而是用他的话来说，脏话得留在特定的情况使用，才能起到正确表达的效果。对于这点，姜询心里很知道，他知道沈日炀的脏话，就是他一种极端情绪时的反应。
沈日炀的情绪变化跟一般人不一样，很多人情绪上的变化都是爬坡式的。
但他是一个跳转，他习惯把那些负面的东西压在心底，但人的情绪总是会绷到极限的，等到最后压不住了，就会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所以当沈日炀开始说脏话的时候，就说明对方真的情绪过激到已经到了无法控制。
这种性格，姜询以前没觉得有什么，那时候大家都小，都年轻气盛，想法简单。但是后来，随着时间和阅历的增长，这种性格在姜询看来就不太好了。
倒不是因为对方无常的喜怒，而是他觉得，这种性格长久发展会成为一种负担。医院里那次也是，明明心里憋着事，但就是不说，最后才一股脑发泄出来。
也正是这点，姜询才不敢把一些话，全盘托出。
他就是怕沈日炀一个人撑不住那些事情，会整个人崩溃掉。
“你要是不说，那就让我猜。”沈日炀带着薄怒的声线，在姜询听来越发阴沉，他好像整个人都快在爆发的边缘。
沈日炀强压下心中那些滔天的思绪，极力保持着冷静，“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我这个所谓BUG的最大意义是为了改变世界线。我能看见是你死亡的未来，所以能修改的也是你死亡的世界线……”
“这是不是也就代表我们的世界线还会不停出事。”
就在刚才，沈日炀顺着姜询的话，将整个事情逆向反推了一遍。他越想越觉得，这里面还有些姜询没有说出来的被遗漏的细节。
他们两个人同时重生，又同时逃离母版的世界线，如果他身上这份特殊的BUG，是因此而来。
那么姜询身上也必然会有同样的变化。
但姜询却一直没有提及自己的变化，而是不断围着他的事情打转。
沈日炀不觉得是因为，姜询不知道有关他的那部分，因为这里面的道理浅显到他都可以快速反应过来，以姜询的敏锐度，不可能毫无察觉，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想隐瞒自己。
根据这两天对方所发生的事情，沈日炀心里是有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沈日炀哑着嗓子，向姜询求证道，“是不是，你的死亡还没有停止？”
姜询表情一顿，显出几分不自在来。
“我是不是猜对了？”沈日炀态度不依不饶，他靠向姜询。强势的气息充满了压迫感，沈日炀目光灼灼地凝视对方，“看着我回答。”
他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姜询目光闪了闪，两个人的视线对不在一处，他回避般地说道：“我们能不能先把你事业上的事情处理好？”
沈日炀的期望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心里一股股透着凉。尽管他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已有所预感，但真要发自心底的承认，还是会感到窒息。
沈日炀突然发了狠，粗暴地一把夺过姜询的手机，用力丢到旁边，不准对方再去想什么圈子里的事情。
就算有千好万好的机会又怎么样，“我不想做明星。”
就算当了明星又怎么样，上辈子他全力以赴，事业依旧平平，还为此失去了无比重要的爱人。这辈子，情况本就万分艰难，他们活得每一天都得小心翼翼，沈日炀更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姜询望着被甩飞的手机，无声叹了口气。
既然沈日炀的BUG是修改世界线，那么就肯定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某些发展需要他去修改。他能看见的是姜询的死亡，那么对应的，就说明姜询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不断的死去。
说明这几天，他们所经历的死亡，不是巧合。
而是必然的结果。
就像字母“Y”一样。
这个字母的写法，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两条分裂的线，在相交后汇聚成的一条线。但要死把这个“Y”倒过来看的话，就变成了一条线在半路，分裂成了两条向不同方向衍生的线。
一个是“合二为一”
一个是“一分为二”
而他们此刻所面临的，就是第二种“一分为二”的情况。
如果将姜询的死，看做字母“Y”三条线相交的那个节。
再将“Y”下方的一条直线“I”，看做每个世界线的最初母版。那么“Y”上方分裂的两条射线“V”，则是在姜询生或死后所分别存在的两个世界。
一条分裂的线，代表姜询死亡后的世界发展，这是世界意识最想看见的结果。那么另一条，就是姜询活下来后的世界发展。
而这看似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其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它们都是从最初的母版演变而来。
在世界树定死的既定事实里，姜询死亡的设定是刻在程序里的。所以无论是正确的世界线，还是沈日炀修改发展后的BUG世界线，它们都会自动执行那条，姜询从母版带来的死亡程序。
也就是说，姜询是注定要死的，这是他的命，无论沈日炀修改几次世界线，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像医院发生那件事情，以后还会发生无数次。无论他们多小心翼翼，姜询都会遇上躲不开的死亡事件，而唯一能修改这些死亡事件的，就只有沈日炀一个人。
而就是在这个极端的情况下。
生命本就岌岌可危的姜询，还在把他往外送。
“你让我回去，又把你留在家里。”沈日炀换了几口大气，还是缓和不下心情，他完全不能理解姜询的心思，“到时候出事了，谁能来救你？”
“如果我想不到这点，你是不是都不准备告诉我？”
沈日炀越说眉头皱得越深，他想起以前无论是好事，还是类似的坏事，姜询总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但是现在，在这么严重的大事面前，明明是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姜询却选择了沉默。
他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告诉了沈日炀。
他把沈日炀身上发生的BUG分析得面面俱到，但是唯独，对自己身上的变化只字不提，甚至在这样的关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推得更远。
沈日炀甚至极端地想着，这是姜询不信任自己，准备轻生的一种抑郁表现。
“姜询，你凭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凭什么瞒着我？！”沈日炀讨厌姜询这种态度，他不知道对方是想一个人扛着，还是怎么样，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对此都很不舒服，好像他已经被对方排斥在外了。
所以说的话，也越来越过分，他忍不住呵斥道：“姜询，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了，你能不能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那你想让我怎么告诉你？”
突然，姜询猛地抬头，他双目通红，像是被狠狠刺伤了般。
“你让我怎么说？让我告诉你，我活不久了，我死定了，哭着求你别离开我，要你救我，要你去毁了来之不易的机会，留在我身边？然后看我死掉一次又一次？你自己也崩溃一次又一次？”
许是已经死过太多次，比起旁人，姜询自己反而看得更清楚，也正是因此，他才能比沈日炀更早窥探到真相。
而同样是逃离世界意识，沈日炀能拥有改变世界线的BUG，那么姜询身上自然也会有着差不多的变化，只是与沈日炀不同的是，在他身上演变出的变化是彻底负面的。
就像电影里拍的那样，在一切坏事情找上门之前，那些主角都会有不同程度的预测。
姜询第一次觉察到这些事情，同样也是在医院。
从沈日炀告诉自己得了脑震荡，询问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开始，他就有这方面的预测。
新买的机器会漏电，从没坏过的浴室灯亮不起来，上辈子从未出现的坠楼花盆恰巧就砸中脑袋，乘坐的电梯一开门就能和歹徒相遇。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那么三次、四次，就不正常了。
姜询曾在空闲时，回忆过自己这两天的经历，仔细想想，这些看似都只是巧合发生的事情，但它们背后暗藏的寓意却非常明显。
无非是，有东西想让他死。
在姜询看来，他们两个人的问题，归根究底，就只有三个重点。
一是沈日炀的重生。
二是姜询的死亡。
三是两个人的未来，也就是世界线的后续发展。
他们因为姜询的死亡而重生，沈日炀因为姜询的死亡改变了世界线，而分裂的错误世界线又让姜询的生命在沈日炀的帮助下延续。
在错误的世界线中。
一切问题的开头都出自姜询，而转折的关键点又由沈日炀承担。
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一个是毁灭，一个是新生。
这样的设定看似极具英雄浪漫主义。
但同时也是一把致命的利刃，也许是他们变成错误程序后的某种后遗症，也有可能是某种巧合，让他们两个人的命运都有了巨大的变化。
姜询所面临的危险，他内心的恐惧，他面对未来的茫然和警惕，以及对两个人的深思和考量。
这些东西他都有。
正是因为他有，所以他才能比沈日炀更加深刻意识到，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持久战，而不是什么几十分钟就能拍完的末日片。
想让姜询活下去的办法，并不像沈日炀说得那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