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时分。
苍何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注视着天边火红的晚霞,云层宛若燃烧一般渐变,在一片余晖笼罩下的村子,仿佛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来这处歇脚的人仿佛也融入进这里,成为村民的一员,在酒足饭饱之后出门闲逛消食。
眼瞧着白日繁华的地方变得令人安心又有归宿,楼下吵杂的人群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一字不差地落入苍何听的耳朵。
话里的内容让人眉梢一挑,他关上窗户,将这叽叽喳喳的吵杂之声关在外面。
床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一会儿,秦无涯却还在睡。
苍何盯着床上那一团被子顿了顿,走到床边,拉下包裹成一个圈的被子,露出里面那人憋红的面颊。
秦无涯似乎被憋得难受,睡梦中蹙着眉,满脸通红呼吸都有些困难,此刻被苍何从被子里污浊的空气中解救,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才逐渐舒展眉头平稳下来。
苍何看着他泛红的脸蛋儿,抿唇淡淡地笑,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碰一碰。但指尖还没碰到,便停顿在仅有半寸距离的地方。
他的眸中,竟是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愫,像是纯粹的野望,又像是那种不带一丝情感,纯粹至极的占有欲。
床上的秦无涯忽然翻了个身,喃喃道出一个小女孩的名字。
苍何猛然醒悟,晃晃脑袋,本在那人脸前的手飞速缩了回来。
但是刚缩回来没多久,他便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于是又探出手去摇晃着秦无涯的肩膀,一把将人从床上拎起来。
被打断梦境的秦无涯满脸懵逼的醒过来,满脸懵逼地坐在床上,又满脸懵逼地看着黑着脸的苍何,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瞬间一点都不懵逼了。
“到点了。”苍何转身去拿自己的剑匣,沉声道。
“哦…哦…”秦无涯含含糊糊应着,隐约记得晚上要跟沈清岚去干点什么,赶忙顶着一头糙乱的长发从床上爬起,一骨碌翻身下榻,开始收拾被滚得皱皱巴巴的道服。
一个清心咒糊在脸上,他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许多,顿时一身清爽,残存的困意都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最近越来越嗜睡,好像怎么都睡不够一样。
不过…倒是还有一个比他更能睡的。
秦无涯的视线瞥向自己的袖口,哪里面有些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小口袋,口袋里正躺着一个正方形的檀木盒子。
这盒子是沈清岚送他的,经过特殊处理的盒子,可以隔绝微小的妖气,对于巧儿来说算是绰绰有余。
巧儿还是没醒,他已经在这盒子里睡了两年,久到秦无涯都快忘记他的存在,沈清岚说他经历这一劫,可能隐隐约约突破了某个层次,没有个三年五载是不会苏醒的。
不过还好他没醒,不然秦无涯估计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只偷偷跟着他跑出来的小鸟。
忽然间,一阵诱人的香气将他的思路打断。苍何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窗户,从外面正源源不断飘进来农家饭菜的香气。
咕噜噜噜…
秦无涯尴尬地捂上肚子。
苍何的猛得转了回来,视线落在那个满脸复杂的男人身上,眸底满满都是嫌弃:“你不是已经到辟谷期了吗。”
“这…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好不好!”秦无涯红着脸,边走到窗边强行解释,“虽然我不用吃饭,可是我会馋啊!”
苍何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奈,他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这种情感,不知是不是秦无涯这小子天真的让人想笑,不过满心的嫌恶确实一点也没减少。他踏上窗户的边缘,跳下去之前道:“回来再吃。”
秦无涯赶忙连声答应,跟着他一起跳了下去。
沈清岚原本背对着窗户,转过身时被,突然出现的二人吓了一跳。虽然他早就发现了那两个人会从窗户里进来,但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出现俩大活人,还是会让人惊上一惊的。
只是他没想到,为什么秦无涯这小子也被苍何带坏了。
“走………算了。”沈清岚一个门字还没出口,就嚼一嚼咽了下去。
…
余晖映照下的村落更为温暖,却无法阻止天空逐渐变暗,三人走到村口时,太阳已经快完全落下,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光,映照着眼前弯弯曲曲的路。
迈出村口走向树林的三个人没有看到,在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穿插着一个健硕的身影,他是那样的不起眼,那样的普通,放在人堆里都没办法一眼找到。
那个人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紧紧攥起拳头。
望月村,麒麟城通向四周边城的村落之一,周围被一片树林包裹,来歇脚的行人络绎不绝,多到在片林子中踩出一条路来,然而这里的村落不止一个,树林里的路也不止一条,据说只要是进入树林的人,没有引路者的带领,便注定会在里面迷失方向,困死在林间深处,再也走不出去。
沈清岚谢绝了上前拉生意的引路者,头也不回像树林中走去,秦无涯心里感叹一声不愧是掌门,就是牛逼,也乖乖跟在两个人身后。
只是沿着小路走了一段时间,最前方的沈清岚便转了个方向,朝着没有被开拓的地方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本该痕迹很少的森林土路上,竟然杂乱无章地布满了走动的痕迹,那些痕迹不像是有目的性地前进,反而像是不停在一个地方徘徊一样,很是诡异。
“奇怪,这深山老林里也有这么多人来?”秦无涯蹲下身子,指尖触碰着脚印附近的泥土。
“……”苍何沉默了半晌,道,“恐怕不是人。”
沈清岚点点头,顺着脚印一路摸索着朝林间深处走去。
秦无涯听见这话,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一句我们回去吧就在口边,但是一看到苍何的脸色,他便决定将这句话硬生生吞回去。
脚印在前面转了个弯,路的尽头,是几个孤零零的坟头,再往后是以一片小型墓地。
秦无涯条件反射散出神识查探,在看到坟里是什么之后,兀得呆愣在原地。
沈清岚和苍何也感受到什么,纷纷皱起眉。
这些坟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几座空坟,墓地里也是,全部是空的。
秦无涯刚想说话,忽然被苍何捂住嘴巴。
“嘘,别出声。”
他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在他们周围的树林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圈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而此刻那些生物,正用无神的眼睛紧盯着中间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