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沈清岚走之后,巧儿便又化为人形,扑向桌前。
仅仅不到三分之一刻钟的时间,当秦无涯反应过来的时候,巧儿正美滋滋地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
啥玩意儿啊咋回事儿啊。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察觉到哪里不对的巧儿,迅速伸出了粉红的舌头,把嘴角的最后一粒米饭舔进口中。
秦无涯:“?”
这是刚才斐宁宁端过来的吧?
他吃的好像是自己的晚饭来着?
这就是为什么月上三竿的时候,秦小少爷依旧会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转圈——当然,目的还是有的,就是食物。
当着秦家公子的年月太过舒服,没人给他缺过吃食,让这种饥饿感都变得点久违。原本觉得只是少吃一顿饭,习武之人无妨,最终却也败给了这点人类最原始的食欲,秦无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一裹外衫起了身。
巧儿在身后的床上睡得正香,长睫毛略微颤着,似乎是在做什么美梦。他无奈地笑笑,自己当然没必要跟一只小雀计较,吱呀一声,推开了门走进庭院里,又谨慎地将门合上。
陵山这地界,不论何时都冷得骇人,夜风裹挟着些冰渣子砸在秦无涯的身上脸上,招他一阵哆嗦,小少爷忍不住把衣服又裹紧了些。…这还真是饥寒交迫了,他无奈地想着,我秦无涯什么时候找吃的这么狼狈过。这么心说,但也只能是朝着地上一层薄薄的雪迈开步子。
脚步碾着雪粒的声音混着风声,院子空无一人,只有竹叶被风吹得影影绰绰。也是,这半夜三更的,哪个院子的仆人会在这时闲逛。秦无涯摸索着,准备去找找膳房,摸点冷点心嚼两口也是好的。
穿过长廊和几间屋子,偶尔能听见师兄的鼾声,大家都睡得很舒服的样子,这种温柔的和气似乎让空气都不这么冷了,他跺了跺冻僵的脚,迈开步子往着印象中的地儿走过去。
绕过面前的屏风,突兀地有那么一间偏房,亮着暖黄的灯。
谁还会在这半夜醒着。秦无涯眨了眨眼,面前的房子确实是亮着烛火没错,透过薄窗隐隐能看见两个人影,不时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他走去窗下,在听见话语声中自己的名字的刹那运起内力放轻了步子。
…有人在讨论他。
秦无涯能确定自己没听错,他谨慎地贴去墙根,这声音有些熟悉,竟像是大师兄在压低了嗓音说话。
“论天资,你觉得他能比得过你吗?”
然后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当然不。”
“可是掌门钦点了他?”
“…师父一时糊涂,师兄你不是也说了么,那就是个凑巧。”
“是这样。”
苍何的声音变得温柔又低沉,他顿了顿接着开口:“你这么聪明,秦无涯的位置…本就该是你的。”
秦无涯心中一凛。
大师兄平日里高深莫测,看起来并不好相处,所以他们基本除了日常对话,也没怎么交流过,哪知道他端的是这种心思。秦无涯倒是对自己的天资毫无兴趣,但是苍何…为什么要撺掇这个孩子来想这些。
不知是风吹还是心冷,他莫名地觉得身上一阵寒意,屏息收敛了自身内里,他咬咬牙濡湿了手指,轻轻地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洞来,朝里看过去。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苍何的对面,那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清亮眸子怔怔地瞧着苍何,粉色的唇抿成个与年龄不太相称的成熟模样。这个人秦无涯是熟悉的,一同进陵山修习的那个富家少爷,名唤卜临的,不就是他么。一路玩闹打成一片不说,小小年纪天赋异禀,若要真的和自己相争,他确是有这个本事。
但是这孩子不是个坏人。
苍何伸手去轻轻捋起卜临额角的一缕碎发,帮他挂在耳后,沉着嗓音接着开口:“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你们一同上山,万不可被杂碎抢了地位,你可明白?”
“卜临明白。”孩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抬头时,除了迷茫和慌乱之外,眸中竟是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冷意。
秦无涯呼吸一滞,正是这一息让大师兄察觉,他的手顿了顿,自然地回头瞧了一眼。卜临跟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然而苍何的目光稳稳地停驻在了窗纸上的洞上。
被他盯住的人吓得怔了在原地,对面的人认出这双眼睛,苍何眼中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毫不畏惧地,轻蔑地瞪了秦无涯一眼,而后又回过头去揉了揉卜临的脑袋,叫他去歇息。
秦无涯慌得脚下一绊,也不顾膳房在何处,匆忙地踩着雪绕过屏风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
这便是昨夜发生的事。
他的视线慢慢在“苍何”,那个名字上聚焦。
这个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秦无涯咬着手指思索,而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出来吧,我们到了。”沈清岚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希望这次能够顺利吧。
他叹一口气,把手中的书收进系统之中,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