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二楼,里面的装修风格和摆设都十分素雅。
邓恩淑进去以后关上房门,在床边坐下,因为床很矮,她习惯性的靠在床头盘起了腿,切换成最舒适的姿势开始面对手上的这份文件。
资料很厚,内容也很复杂,她边看边想要怎么最快掌握。
可是不由自主的,就会想到奈琳子刚才说话时的模样和气色,邓恩淑总觉得,她身上好像藏着什么。
正因为藏着什么,所以才会那么喜怒不形于色吧。
邓恩淑收回目光,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那些证件照。
水野爱绪——这四个汉字她都熟悉,可是连在一起却成了一个多么陌生的名字……
班一铭是在五个小时后才回来的。
天色彻底黑透,他走近屋子里,见到奈琳子在楼下整理香料。
看到班一铭进来,奈琳子起身颔首问好。
“她人呢。”班一铭开口便问道。
问题中的主语指向不明,但奈琳子自然知道他问的是邓恩淑,伸手向上方一指:“水野小姐一直在楼上。”
“一直待在房间里?”
“是,说要好好看一看这些资料。”奈琳子回答。
班一铭抿唇,抬起头朝楼梯方向看去:“有没有其他情绪的表现和波动?”
“没有,先生。”
“没有提到我吗?”班一铭有些不甘,又问道。
奈琳子略有一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还是那样的回答:“没有,先生。”
顿了顿,奈琳子忍不住的,又说道:“先生想必是忘了,水野小姐的性格是非常隐忍的。”
这句话一出,班一铭愣了下。
也许是因为以前没有这么多的变故,所以班一铭一直都不曾知道邓恩淑的性情是隐忍至此的。
一直以为,只是不爱说话,只是乖巧善良,只是容易体谅和宽恕别人,却在这一次的再次相遇才发现,她可以隐忍成这个模样。
什么样的人,才会一直隐忍?
班一铭打住自己的念头,不再继续想下去。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信手丢在了沙发上,“你忙你的吧,我上去看看她。”
“是。”奈琳子依然颔首。
邓恩淑又睡着了,这一次是靠在床头上。
睡前一直在看这些资料,睡着以后,这些东西从她手里面滑落,洒落了一地。
班一铭悄然进去,看着她睡着的这个样子,努力压下自己心底的冲动,开口叫道:“邓恩淑。”
邓恩淑还在困顿,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眼睛,视野还有些混沌。
“邓恩淑。”班一铭又叫了一声。
看着居高临下的身影,邓恩淑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晰。她忙坐的端正了一些,摇头用日文说道:“我不认识邓恩淑,我不知道你在叫谁。”
“欺人就行了,为什么要自欺。”班一铭问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邓恩淑双手握紧自己的袖子,说道,“我就是水野爱绪,不是什么邓恩淑。”
班一铭看着她,没有说话,过去好久,最终在她面前坐下,声音里带着瘆人寒气:“邓恩淑,你在别人面前可以自称水野爱绪,可是我没有要求你在我面前也这样伪装自己。”
邓恩淑轻轻摇了下头:“我听不懂,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伪装?”
“怎么?你很享受这个身份?”
“既来之,则安之。”邓恩淑垂眸看回手边的纸张,语声轻柔道,“这个新身份……我既然能拥有它,我也会接受它。”
“你就不能反抗,说你不喜欢这个身份么!?”
“我喜欢,为什么要不喜欢呢,”邓恩淑看着上面的水野爱绪四个字,目光直直的,态度也格外认真,“我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和这个身份,我会努力做好水野爱绪的。”
班一铭忽然就有一些害怕了。
这个身份,只是他用给她临时武装的,但是没有想到,她欣然接受,并且试图和过去挥刀,斩得一干二净。
如果真的这样,那么他们两个人的过去呢。
虽然知道这些念头有一些荒唐,可班一铭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她与不舍。
邓恩淑重新抬起头,迎上班一铭的目光,说道:“谢谢你,班一铭。”
班一铭喉间苦涩,摇了摇头,语气有些生硬:“用不着客气。”
两个人的关系,让他觉得越来越好笑和古怪。
有时候近如亲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彼此的心曾互相靠近过对方。可有时候,又疏远的像是陌生人都不如。
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一道心墙没有迈过去,在张素素交代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后,哪怕知道邓恩淑是委屈的,有苦衷的,可是又气于邓恩淑就算是被邓家的人要挟威胁,却还要牺牲自己去借高利贷给邓家的人看病,到最后落得个就算死了,家里人却还在忙着争夺保险金额,吃人血馒头的下场。
爱之深,责之切,恨铁不成钢,这一道心墙,班一铭迈不过去。
可是现在,他却真真切切的看到,在邓恩淑的心里面,同样也是有一道心墙的。
这道心墙的另外一面,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如奈琳子所说的,隐忍,那么她这么隐忍,又是为了保护什么?
他现在很想撕掉这些自己精心安排的假身份,安排的这一切有关于水野爱绪的一切。
或者,亦是他的多想。
这个时候,一阵来电打乱了班一铭的呼吸。
他摸出手机垂下头看了眼,是一个很重要的来电。
班一铭皱眉,抬起头看着邓恩淑:“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转身离开。
邓恩淑将这些纸张一页一页收回来,按照自己所标注的页码整理好,而后将一些角落里面的小折抚平,用力压平。
班一铭接完电话,回来准备再去找邓恩淑,邓恩淑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物,开门出来了。
看到她手里还拿着这些纸页,班一铭收起手机,说道:“你去楼下?”
“嗯。”邓恩淑点头。
“饿么?”
“不饿。”
“那,”班一铭收起手机,“走吧。”
“嗯。”邓恩淑又点了下头,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波澜。
明明昨天晚上还一起散步,话题不断,偶尔带有笑声聊着的两个人,现在一下子便无话可说了。
若即若离,似近却远,两个人的关系,邓恩淑身为当事人都觉得难解与复杂。
收回心神,跟着班一铭去到楼下,奈琳子已经布置好了楼下的客厅,空气里面有很清雅的花香,是奈琳子刚刚才调制的。
邓恩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奈琳子在那边熟练的收拾制香工具,真的很难想象她还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