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璐璐用力扯了扯洛水的衣袖,小声地去询问,“哥,这于火你认识啊?!”
洛水的脸色却好像有点难看,双手攥拳身体僵直的站在那里不言语,双目紧盯着于火,目光炽热,似是要烧穿于火的身躯。
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回复薛璐璐的话。
“不认识。”
而后拎着薛璐璐的衣领便下了楼,洛水的步子迈的很大,薛璐璐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几近摔倒,好一番折腾才回到车上。
薛璐璐待在副驾上,不敢出声,更不敢询问。这是她记忆里一向稳重的大哥第一次动怒,动怒对象还是一位漂亮的女生。
洛水很生气,把车开的飞快。薛璐璐早餐没吃多少,现在胃里翻江倒海的闹腾,难受的要死。她用力拍了拍洛水的肩膀,“大哥,你放我下来,我想吐!”
洛水这才惊觉自己这番几近癫狂的举动让薛璐璐遭了罪,连忙靠边停车扶薛璐璐下来。
“抱歉。”他说,语气里含着愧疚。
“没事儿。”薛璐璐向洛水摆了摆手道,“谁让你是我哥呢!不过,你待会儿可要解释一下你刚才见到于火后,那激烈的反应。”
“这个……以后再说。”洛水避而不谈,“先去吃个饭?吃完饭再送你回家?”
“去哪吃饭呀?”薛璐璐问,火锅铁定是吃不成了,其他的餐馆又没有什么名气。
洛水却轻车熟路的带着薛璐璐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去吃鸡汤面疙瘩吧。”
卖鸡汤面疙瘩的店铺很小,招牌只是一块小小的黑板,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今日供应鸡汤面疙瘩”,墙纸在油烟肆虐的侵袭下都开始泛黄发旧,桌面上带着常年被汤碗烫出的痕迹,整家店都散发着随意的气息。
薛璐璐觉得挺惊讶,没想到洛水也会来这种看起来就不卫生的店。
店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零散坐在一起,大多数是在附近打工的外乡人。
老板是个中年发福的胖子,既是店主也是厨师,看见洛水倒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很平淡的和洛水打招呼,“哟,小伙子!今天旁边换人了?!怎么没和女朋友在一起啊?!”
“没有,这是我的妹妹。两碗小碗的鸡汤面疙瘩,一碗不放葱不放蒜不放香菜,另一个什么都放。”洛水笑着回应,再回头却撞上薛璐璐狐疑的目光。
“女朋友?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情?!”薛璐璐喋喋不休的去询问。
洛水被她烦的没办法,一只手捂着耳朵,另外一只手扯着薛璐璐的手臂领着她找座位,“小祖宗!祖宗!你消停一会儿!咱能不能边吃边说?”
薛璐璐想了想觉得可以,点点头托着腮带着有些猥琐的笑意一脸狐疑的继续盯着洛水。
洛水感觉自己要被薛璐璐的视线烤化了,双手合十的冲薛璐璐拜了拜,“祖宗!能不看我吗?!”
薛璐璐伸出手,笑的贱兮兮,“不看你可以,封口费!”
洛水伸出手扭了扭薛璐璐的鼻尖儿,叹了口气道:“小丫头,鬼机灵着呢!什么都瞒不了你!给你!”说着褪下手上带着的碧玉手钏,递给了薛璐璐,“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又要被你拿去孝敬老爷子。”
薛璐璐挑起手钏,扬起笑容,“那是,我多孝顺啊!爷爷可不就我一个孙女儿!我不对他好,谁来当贴心小棉袄?!”
正说着话,老板便把鸡汤面疙瘩放在乌黑的托盘上端了过来。
白瓷碗里盛着澄黄的鸡汤,两三根烫过的青菜平铺在汤面上,胡萝卜丝碎撒在青菜周边,鸡汤里沉浮的奶白色面疙瘩比北方的稍细,看起来像是改良版的,一口便能吞下去。
面疙瘩底下隐隐约约藏着几块鸡腿轱辘,香菇上面化了十字,使汤汁能够很好的收在其间。
薛璐璐的鼻子动了动,“好香啊!”
洛水将碗推给薛璐璐,“吃吧。”
薛璐璐从筷筒中抽出一双筷子,挑了一块面疙瘩放进嘴里,筋筋道道的口感,热热乎乎的滚进胃里,直让薛璐璐一阵舒坦。
“好吃!”薛璐璐惊叹,却发现洛水并没有动筷,而是盯着眼前的海碗发呆,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我和她以前常来吃。”
“她?”
“对,于火。”洛水挑了一根面疙瘩放入口中,眼角却有些湿润。
“是她带我来这儿的。”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现在这么红,口罩也不带,大大咧咧的拉着我的手去逛街。”
“可现在她红了,性子反倒是不如以前的那般好了。”洛水夹了块香菇放进薛璐璐的碗里。
“你喜欢吃香菇吧?”
薛璐璐没搭腔,而是另开了一个话题,“你……很久以前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就是你曾经说想娶的女孩……是她吗?”
“……”
薛璐璐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久到荒海田变,才听得洛水开口
“……是。”
“很久以前我和她在一起过。”
“那个时候她刚从家里逃出来,对,她的家境不好,娘不疼爹不爱的。他爸把她卖给了邻村的土地主,在现代社会,竟然真的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洛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她给逃了,她真的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她用零零碎碎攒了很多年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逃来了A市,不过她也很幸运,因为她遇见了我……”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就在这家面馆附近的针织厂打工,有天我开车在附近遇见了个碰瓷的。”
“就是她替我解了围,作为回报,我邀请她吃饭,她就把我带到了这里,她说她想吃这家鸡汤面疙瘩很久了,我当时和你一样,看不惯这里的环境,我对她解释说我可以请她吃一顿更好的,她却拒绝了我的邀请,她只想吃这家鸡汤面疙瘩。”
“她一直这么固执,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坚持。”
“我和她在一起相处很愉快,因为我也是这么固执的人,我觉得我找到了人生知己,她就是我的灵魂缪斯……”
“可是直到我们在一起,我才发现原来固执有些时候不是好事。”
“比方说我们两个之间都不会相互妥协,她想脱离穷苦的生活,我完全可以办到,可她却说想要靠自己努力,义无反顾的去参加选秀,不过好在她选上了……”
“可是当练习生也不是那么容易,公司的第一条规定就是不许谈恋爱,一开始于火和我还是偷偷摸摸的接触,可后来随着于火渐渐崭头露脚,我们的约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可以说是阻碍重重。”
“终于有一天,她向我提了分手。没有原因,只有一句“不合适”……不合适……还真是万能的理由……她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彻底摆脱我……”
“可我又不是这般不能理解,只是觉得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一腔热血换来这样的漠然离别,不甘心年少时的爱情竟然只不过是一腔孤勇的决心,而决心却永远会被现实打败。”
“我啊……真的只是不甘心……”
洛水这么说着,薛璐璐却发现随着洛水话音落下,竟有一滴泪珠从洛水眼眶滑下,直直的跌落在汤碗里,融入了浓郁的汤汁中。
薛璐璐却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毕竟那滴泪滑下的时间太短,短到薛璐璐以为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恍神儿。
一瞬即逝……
自己向来稳重如山的大哥怎么会落泪呢?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可是……
洛水的鼻子尖儿都红了啊……
洛水的情绪收的很快,他抬头看向薛璐璐,顺便拭下眼角余落的那抹泪痕。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刚刚我只是看见了于火,有些没控制住情绪,不好意思啊璐璐,哥哥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儿,有些事情总不可能憋在心里一辈子,说出来也是好的,哥哥你能向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我们是家人,是血亲,我愿意分担你的苦恼与情绪。”
薛璐璐将之前那块香菇夹回洛水碗里道:“你记错了,我不爱吃香菇,爱吃香菇的那个人在你心里。”
“是啊,于火以前总抢我香菇吃。我觉得我应该放下了,不是说放下她,而是我不愿意总在过去的时光里捉迷藏,从而再次失去她。”
“我想把她重新捉回来。我想让她当你嫂子。”洛水笑着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面上也终于浮现了一个刚刚长成青涩男人该有的模样。
薛璐璐想,自己差点忘了,虽然洛水稳重如山,洛奇顽皮不堪,可洛水是弟弟啊……他也才只是个二十四岁的大男孩啊!
少年终于有了少年的阳光,多么美好。
薛璐璐勾了勾手指示意洛水探过头来,“你这样……你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和她聊……然后你晚上去我家,怎么样?然后我们再……”
洛水有些犹豫,“你这样……能行吗?”
“能,绝对能,相信我!”薛璐璐拍胸脯打包票。
“那行吧……”洛水显然是还没有真心相信薛璐璐,“要是你把她吓跑了……我可要打你的!”
“行!要是不成功,我就把锅吃了!”薛璐璐暗笑,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于火明显是余情未了,可洛水竟然不敢再次触碰感情……
好一个郎有心妾有情,奈何面皮似纸薄,二者皆不敢捅破拎清。
薛璐璐拿到了于火的电话号码,没有拨出,而是看向洛水,“咱们聊聊?”
“聊什么?”洛水一怔。
薛璐璐瞪眼,“你说呢?!我的好哥哥?!”
洛水这才反应过来薛璐璐要谈的事情是关于她和她的小男朋友。
“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洛水吹了吹鸡汤——纵使是说了这么多的话,鸡汤上面的那层油依然好好的保护了原本面汤的温度。
“他啊……他是一个好人啊,很好很好的人哇……”薛璐璐突然感到羞涩,抠了抠手。
“现在才开始害羞。”洛水嘲笑。
薛璐璐脸上是小女孩的娇憨,垂下眼睫嘴角带笑:“你不也害羞了嘛?之前……”
洛水伸出手佯装要去打薛璐璐,薛璐璐躲了躲,乐的缩在墙边捂脸笑。
“小姑娘家家,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你害臊,你害臊才到现在都没老婆。”薛怼怼上线,拿着筷子打开比了个耶。
洛水有些无奈,他当真是没想到薛璐璐对男女之间态度这么明朗,可是自家妹妹也不能提点太多,毕竟自己的事情还要靠薛璐璐来捋清。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洛水把薛璐璐送回家后,薛璐璐才拿起手机拨打于火的电话,洛水给的显然是于火的私人号码,而且估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那种。
因为电话刚一接通便是于火急切切的声音,“洛水吗?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薛璐璐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他。”
果不其然,于火开始提防起来,“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眼见着于火就要挂电话,薛璐璐连忙喊道:“别挂断!别挂断!我是薛璐璐!洛水的妹妹!”
于火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开口,“哦,那你打我电话干什么呢?”
“我想请你吃饭,你来嘛?”薛璐璐问,她敢笃定于火会来。
“在哪呢?去吃饭的话。”于火开口果然是这句话。
“我家。”薛璐璐说,“明天我在家里等你哦!”
还未等于火回复答案,薛璐璐便挂了电话。
薛璐璐轻舒一口气,总算了结了,剩下的便只是考虑吃什么了。
薛璐璐低头抠了抠手上的翘起的一小块皮,突然想到——
自己根本不会做饭啊??!
火锅和烧烤往往是最能拉进彼此间的距离的东西,所以薛璐璐打算做火锅。
毕竟做法简单,一看就会。
思及于火是演员可能不方便吃辣,于是薛璐璐从橱柜里翻出上次买火锅底料送的鸳鸯锅,准备明天做一个番茄锅和麻辣香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