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开口来捅破那层薄的近似透明的窗户纸?
这是近期薛璐璐除了晦涩难懂的教科书外一直在研究的问题。
女孩子先开口会不会觉得轻挑?
告白与心动本就是一场对峙游戏,如果你一直停滞脚步不肯上前,其实我也可以奔赴着跑向你。
薛璐璐向身边的陆承凑近了些,两个小人的手臂有意无意的亲昵碰触,陆承低歪下头,看了薛璐璐一眼,伸手将她的手牵过。
沈灼心里苦,可偏生嘴里还要说着违心的话——
“进展神速啊这是——”
脸色真的苍白,像是瞬间褪了颜色。
沈灼苦笑都扯不出来,情绪down到谷底:“为什么突然就在一起了?我们三个……在一起不好吗?”
“就算内部要消化两个……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薛璐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低着头不敢看沈灼。
“你只是和我一起玩,产生了错觉而已。”薛璐璐小声嘟哝,缓缓探出手,想要拉沈灼的袖子。
却被沈灼挣扎着逃开。
沈灼就站在那里盯着薛璐璐,一直看到眼眶泛红,眼底的那滴泪即将坠落。
他抹了抹眼睛,呼着气扇风,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薛璐璐不知所措,手都不知该往哪摆,连安慰都无从下手。
沈灼却突然笑了:“算了。”他说。
“好像确实是没那么喜欢。”
沈灼转身挥了挥手,“我先走一步,你俩好好去玩。”
薛璐璐的脚步上前了几步,沈灼的声音停了一下又响起——
“别跟过来啦,丢人。”
薛璐璐心绪繁杂,抬眼看了看陆承,陆承摇了摇头。
“随他走吧,这件事情是我们没有处理妥当。”
“小朋友伤心了。”
沈灼虽然此战挫败,但背影仍旧潇洒。
薛璐璐着急的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跟陆承说话:“不是啊不是啊……我俩的票!我俩游园坐车的票……全在沈灼的包里,咱们回不去啊!!!”
“???!”陆承震惊,现在把沈灼叫回来还来得及吗??? !
沈灼感情尚未萌芽便枯萎在摇篮,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的郁闷去酒吧里喝酒。
任他狗屁俗事烦扰,老子自有天枕地床玉琼浆!
琼浆喝了多少,沈灼不知道,反正他醒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
穿粉色护士服的女人正轻柔的拔下他手上的针头,见他醒了又含情脉脉的望着他,摸了摸他的手笑着说道,“帅哥,你醒啦?!”
沈灼强忍就差点没呕出来,这都是什么医院?!哪个护士会这么不正经的摸自己的手?!
他张了张嘴,想让那个女人滚,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疼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喝水了。
那个护士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眼睁睁的看着沈灼的嘴张张合合,非但没帮他倒杯水,还在一旁咯咯的笑。
先看着他就仿佛看见了李逵捂着嘴,一脸娇羞的朝宋江,“呵呵呵”笑似的,大夏天的硬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这种经历倒是也没持续太久,因为薛璐璐来了。
薛璐璐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走进病房,见沈灼醒了,忙抛下手中的零食,扑到了沈灼的床边。
“你醒了?!”薛璐璐问。
沈灼翻了个白眼算是作答,薛璐璐起身给沈灼倒了杯水,扶他起来喝下。
沈灼因缺水而干涩的喉咙终于舒坦了些,他向后靠了靠,倚在方才薛璐璐给他加的靠垫上,刚准备开口打趣几句,却见薛璐璐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你干嘛呀?怎么哭了?”沈灼的声音嘶哑,吐出的话虽是百年难遇的关心,但听起来,却是毒蛇与女巫的共鸣,有些瘆人。
薛璐璐不搭腔,抽抽噎噎的摇了摇头,捡起抛在地上的零食,理了理茶几上的东西,一切妥帖后,才坐在待客的沙发上抽了张纸擦脸,开口道,“沈灼,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吓得都要死了!”
沈灼哑然,他不知道自己晕倒后拨打急救电话的人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快要死了,醉死在酒吧里。”薛璐璐清亮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
“你把我和陆承吓死了!!!你是我带出来的,你才刚成年不久……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要让我们怎么办?!你还这么小!酒吧怎么可以让你进去呢?!”
“我不小了!”沈灼一瞬间爆发,抓着床单的手青筋暴起。
他说:“薛璐璐我不小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了!我为什么不能去酒吧?!!”
“你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我明明……”
“既然我是孩子那你为什么不能多包容我一点啊?!为什么不能……”
“不能怜悯我,不能让我陪在你身边?”
薛璐璐坐在沈灼的床沿,隔着一小段距离佯装摸他的发,她的声音低缓,“沈灼,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世间情欲并非是靠施舍或怜悯便能轻易获得的,就像我和陆承。”
“我和他还未走到久处不厌的那一步,先前不过乍见之欢,相处下来契合万分,顺理成章的就该在一起,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薛璐璐伸手替沈灼撩开额前汗湿的发,拿纸巾擦了擦,笑的温婉。
“陆承他回去给你做饭了,你刚醒,吃点清淡的。”薛璐璐替他掖好被角,坐到病房的沙发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灼。
这小孩真的挺好看的,虽然总是板着张玉面冷脸,可唇红齿白的,像个禁欲小美人,纵使昨夜将他送来医院,也是一副醉玉颓山的好相貌。
薛璐璐低下头,心中却倏然闪现陆承的脸。
沈灼长了一张女孩都爱的脸,只可惜,薛璐璐的心上只有一个单人间,而那间房率先一步被人拎包入住了。
薛璐璐向后靠了靠,顺手扯过沙发上的抱枕,搂在怀里,闭着眼睛打盹儿。
夏日的天暗得不是很快,但亮如白昼的一重病房中,就属沈灼那件最暗,他没有同房的室友,自然也不用顾及他人的感受
——昨夜沈灼醉成一滩烂泥,他和薛璐璐送沈灼上救护车之际,沈灼那小子还不忘扯着薛璐璐的袖子道,“给爷来间单的。”
陆承一边回想,一边叩响沈灼的房门,谁知门没锁,沈灼这一敲,倒是把门给推开了。
病房里只开了盏昏黄的小灯,沈灼坐在床上,就着温柔的灯光端详沙发那边睡着了的薛璐璐。
有人说男人睡着后露出的一面是最孩子气的,女人也一样。
薛璐璐的睡相不太好,四仰八叉的侧躺在宽大的沙发上,一只长腿悬空在外面,身体扭曲成一个奇异的弧度——谁也不知道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是怎么做到的。
陆承光是看着便一阵发笑,但目光触及同样,一脸笑意望着薛璐璐的沈灼身上,心情突然又不美丽了。
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的!
这么想着,陆承便抬脚进了房门,他的脚步声没有唤醒熟睡中的薛璐璐,倒是把在一旁偷窥薛璐璐的沈灼吓得不轻。
但反应过来后的沈灼,比起手指嘘了一声,指了指正在睡觉的薛璐璐,陆承点了点头,然后瞪了沈灼一眼——她是我老婆,你看什么看?!
沈灼也不甘示弱的翻了个白眼儿——话别说太早,谁知道你俩能不能走到最后呢?!
薛璐璐便是在这样针锋相对中的眼神战争中醒来的。她扶着刚睡醒有些昏沉的脑袋,悠悠坐起,看见眼前这一幕,颅内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词语——恶犬对峙。
而方才在她颅内充当恶犬的陆沈二人,见她转醒,便各自收回目光,神情一致的,向薛璐璐温柔的露出微笑。
薛璐璐却向后缩了缩,无端觉得这两人的笑容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似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一般,很是瘆人。
三个人陷入了奇怪而又尴尬的沉默中。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回家做了饭菜,拎着食盒到病房探病的陆承。
他将手里的木质食盒摆放在医院单间的小茶几上,掀开盒盖,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食盒内摆着几碟糕点,看起来古朴的很,形状看的有些熟悉。
薛璐璐眯了眯眼,“这是什么呀?玉面芙蓉糕?”
“如懿传看过没?”陆承指了指其中一个小碟,“鱼茸花糕,就惢心给如懿从小厨房里端出来的那个。”
“这里面……是鱼肉呀……”薛璐璐缩了缩脖子,瞬间没了食欲。
“那可不,今天早上专门从菜市场挑的,大头鲶子。”
“去了鱼皮和红肉,连刺都给我剔除了,一刀一刀剁成的鱼茸。”陆承捻起一块,递给薛璐璐。
“尝尝。”
薛璐璐猛摇头,“不了不了,吃不惯这种糕点,腥的要死。”
“我添了白胡椒粉和葱姜水去腥的,不存在腥味的,你尝尝嘛,揉了好久的。”
沈灼半躺在病床上,感受无边无际的单身狗暴击。
“没劲了嗷——”
“你不是来看我的吗?怎么不把东西递给我吃?”沈灼环抱着双臂,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陆承被他逗笑,举着那块糕点便走了过去。“来,大少爷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