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是离金乌最近的人,是以当火雨涌落大泽山之时,他就已经被无尽的金色烈焰困住,手段尽出,也无法从火牢之中突围而出。
凤兮见金乌陡然生怒,手臂一挥,以仙法护住紫银,沉声道:“宫主,这金乌早已妖化,仇恨已经让他迷失了本心,无法再回头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走吧。”
紫银沉默以对,并没有移动半步,而是心里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既然这金乌已经有脱困的能力了,为何昨夜她偶然来到这竹林时,这只金乌会装作那般虚弱的样子向她求救?
紫银仔细回想着大泽山上发生的一切,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老上神那时候一直在说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是天狗食月的奇象,地利是大泽山上长存已久的四方大阵,那么剩下的人和呢?
如果是老上神自己,那一年之中天狗食月的天象并不是没有,他本就生活在大泽山之中,地利自然是不需要考虑的一方面,既然天时地利人和早就凑齐,为何老上神要等到今日无法控制这金乌的时候才动手?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紫银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想明白,这场寿宴,其实本身就是一场戏,以宴请天界众仙为由,把静安宫的她请过来,这样天帝天后才不会起什么疑心。
不过禄阳上神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特地让修明送到静安宫的请帖被柏隐和凤兮藏了起来,紫银根本就不知情,好在有金耀在其中搅了一下局,这才顺着他的计划发展了下来,否则今天这一劫过后,他禄阳,甚至是整个大泽山,都将成为三界无可饶恕的罪人。
火雨落在紫银面前的灵力屏障上,犹如雨滴落入池塘一般,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而且涟漪越来越密集,凤兮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支撑仙法的手臂正在细微的发颤,语气不禁急促起来。
“紫银,再不走,就没有机会可以走了。”
在火雨倾泻之下,整个大泽山已然变成一片汪洋火海,修明等弟子拼命用仙法护住仙邸,但这样的挣扎,在金乌的眼中,无疑是可笑和徒劳的。
金乌望着他随手造就的局面,不由得有些得意起来,再加上雷云中的这最后一道紫雷已经隐隐待发,整朵雷云开始剧烈的压缩碰撞,把雷云里最后蕴含的能量,全部转移到了这最后一道紫雷里,金乌的得意之色更甚,那震颤山林的狂妄笑声,压根没把紫雷放在眼里,现在的他,已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位齐天境强者,主宰三界的权力,仿佛正在向他主动招手。
景秀清秀的眉宇之间满是怒意,看到金乌这副得意之色,忍不住冷哼一声,怒气昭昭的道:“现在就如此得意,小心等会被人打肿脸,到时候,已经化妖的你,天界可容不下!”
金乌大笑一声,身周的金焰缓缓消散,景秀抬眼看去,神情不由得一僵,这位被封印在大泽山十万余年的男人,竟然长得如此儒雅俊俏,一双丹凤眼极为有神,容貌更是棱角分明,既有儒生之气,又不乏阳刚之锐,若是女子见了,必然会倾心于他。
金乌儒袍一挥,声音清冷道:“好一个天界容不下我,小子,你这嚣张之姿,倒是像极了你父亲,你应该是不知道,在十万年前,你那尊敬至极的父皇,可是我阿追的手下败将!当然了,以他那三界之主的高贵身份,定然不会承认。”
“你胡说!十万年前,我父皇已是天帝,你怎会是他的对手!”景秀已是怒到极致,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诋毁他父皇。
金乌抬头看了一眼那即将落下的紫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里头竟是莫名有些不安,昨夜,他忽然在竹林里感受到一股令他也心悸的气息,但这股气息,却又不是天上的神族,而是与他相同的妖气!
这股妖气,让身处封印之中的他惊喜万分,以为自己可以借助对方的力量强行破开封印离开大泽山这鬼地方,但那股气息却只是一闪而逝,所以他唤了几声之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这就是昨夜紫银忽然听到的呼救声。
“小子,我念你母亲是挽月,所以我不杀你,但我要告诉你,你的父皇,伪君子一个!”说完,阿追再次化身成为金乌,以飞天之姿,竟是主动朝着那道紫雷撞去,心里暗暗祈祷着不要再出差错,他苦等十万余年,只为今朝。
就在此时,面对密集如雨点的火雨,凤兮终于是坚持不住,脸色一白,一口鲜血猛地呕了出来,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再无法维持屏障保护紫银。
以紫银的仙法,根本无力抵挡金乌身上的金焰,而火雨下落的速度如陨石下坠,奇快无比,紫银一念之下,慌忙闭上眼睛,随便从怀里取了件法宝出来,微微抬臂,想要用法宝来挡住火雨,也正在此时,雷云里酝酿许久的紫雷“轰”的一声巨响,一道如天柱般粗大的紫雷猛地朝金乌砸下!
金乌的嘴角缓缓扬起,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三界已尽归他手,他的脑海里臆想着一幅幅的画面,想到自己从大泽山一路杀到九重天的威武之姿,想到那不可一世的伪君子天帝为了活命而跪在他面前求饶,想到自己苦熬十万年,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抱得美人归……
想到种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金乌忍不住在空中大笑起来,然而,片刻过后,意料之中的紫雷却并没有落到他身上,金乌怔了一下,抬头往高空望去,发现连那朵紫色的雷云,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夜幕苍穹之上,还悄悄爬出了一小弯明亮月牙。
“怎么回事!”金乌开始慌乱起来,四神无主的在天空中寻找着紫雷的下落,但夜空上连火雨都没了,一片静谧,只有景秀满脸讽笑的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戏台上的小丑。
紫银缓慢的睁开眼睛,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抽搐了几下,像个白痴似的朝身边已经惊讶到目瞪口呆的凤兮问道:“凤兮,我们这是死了吗?这是到了地狱吗?怎么四周突然这么安静啊,我实在有些害怕啊。”
凤兮的嘴角也随之抽动了两下,她刚才是睁着眼的,所以发生的一切,都被她亲眼目睹,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救了我们。”凤兮伸出手指,指着紫银手中还握着的黑色石头。
紫银眨了眨眼,仔细打量着手中这颗看起来和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的怪东西,垂着眼睑,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确定真是这黑石头救了我们?”
凤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啊,我亲眼看到那道紫雷和漫天落下的火雨被它一下全部吸收了,不然你以为四周为什么突然这么安静啊。”
凤兮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些生气的又道:“我说紫银,你有这么强大的法宝,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对付这金乌啊,让禄阳老上神白白牺牲,唉……”
“可是……”紫银只觉得手中的黑石微微发热,并没有任何其他神奇的地方,“可是,本姑娘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它怎么在你手里,那你怎么知道它能吸收那道紫雷?”凤兮以为自家宫主是在为自己辩解,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头隐隐有些不满,毕竟在她眼里,若是紫银早如此作为,禄阳上神根本就没必要死。
“你……我……我跟你没法解释,等回静安宫再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了。”紫银不禁有些百口莫辩,将石头收起来,拉着凤兮就要离开这里。
凤兮眨眨眼道:“我们这就走了?”
紫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紫雷被我收了,这金乌渡劫失败,现在不过是个乾坤境的大妖而已,大局已定,自有人来收拾他,我们就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紫银一边说一边卖力的朝凤兮眨眼睛暗示,让她跟自己快点离开这里,自己莫名其妙破坏了这只金乌的渡劫,这只金乌现在估计已经恨她入骨了,不早点离开,等金乌反应过来,估计要狗急跳墙,就算是死也要咬她紫银一口方能解心头之恨。
但凤兮也是聪明之人,她哪里会不知道紫银眨眼的意思,只是现在,已经大难临头,压根就走不了了啊,因为那位模样儒雅俊秀的男人,此时已经站在了紫银的身后,微眯的眸子里,透着蛇信般阴狠毒辣的冷光,正如紫银想的那般,恨不得将她剥皮吃肉,将这个破坏他大计的女人,粉身碎骨!
凤兮看了阿追一眼,害怕到只能讪笑,然后拼了命的朝紫银眨眼,紫银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凤兮并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也懒得费劲去眨眼了,直截了当的拉住凤兮的胳膊,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道: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坏了别人的好事还不赶紧跑,等别人找上门来就晚了,以我们俩人这实力,对一只乾坤境的大妖来说,还不跟蝼蚁一样。”
“哼,蝼蚁?我要你们死的比蝼蚁还惨!”阿追阴森森的说了一句,手上缓缓燃起一团金色的火焰。
紫银身形一顿,瞪大着眼睛看了身边的凤兮一眼,看到凤兮那一副讪讪的模样,她忽然醍醐灌顶似的明白了凤兮刚才的意思,眼睛一眨,拉住凤兮的手臂,顿时撒开脚丫子往那一片用竹子搭建起来的屋舍跑去,一边跑嘴里一边亡命的呼喊着:
“救命呀!火鸟要杀神仙了!”
此时,天帝与天界第一神将虎臣,已经率领十万天兵天将,到达大泽山山头之外,天帝眼眸一冷,朝身边的虎臣命令道:
“布天诛大阵,朕要他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