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陌生的快递盒子
我是一条庐渝2024-05-08 09:495,963

   “儿子,你这两天抽空回老家一趟吧。”电话里妈妈语气冷淡,听上去心情不好。

   “你咋了?身体不舒服吗?”林爽办完奶奶的丧事后才回庐阳没多久,妈妈急着又叫自己回去,林爽还以为她身体状况出问题了,奶奶的死也不至于伤心过度吧,奶奶也算是寿终正寝了,这辈子也没遭受啥啥病痛的罪,也就上次摔了一下。

   “哎,你回来就知道了。”妈妈没接话直接把电话挂断了,这是第一次妈妈主动挂自己电话。

   林爽第二天请了假直接坐车回家了。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院子里收拾柴火,还有边上一堆新耙的松树叶子。突然一阵风起,刚才还干净的地上零星多了一些柿子树的灰色落叶。

   “妈,我回来了。”林爽和妈妈打招呼。

   林爽妈妈听到林爽的声音慢慢的想要直起身子,最后还是驮着背对林爽说道:“你奶奶房间桌子上有个快递,你打开看下。”

   林爽注意到妈妈几乎每年都穿的棕灰色外套的衣角沾了一些灰尘还有几根松毛针,两鬓处明显斑白的头发上也有两根松毛针,一根长一根短,林爽走过去把妈妈身上的杂物都拍掉,母子两人无声无言。

   等林爽走到奶奶房间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快递上那个白色的寄件标签纸。

   快递盒子比微波炉还要小一些,已经被拆开了但又重新盖了起来,顶上的胶带被锋利的刀片割成有些歪歪扭扭的两条分开的线。

   快递盒子里摆放一些人用过的生活用品,有的东西还用塑料袋子装起来。林爽把里面东西翻了翻,有一个锈迹斑斑的水壶,水壶上的袋子被缝补过,有个白色的底部和边缘破损出面里面灰色底色的老式茶缸,林爽从最里面翻到它的盖子,盒子边林爽还找到了一个银色的机械手表,很老的那种,指针已经不走动了,虽然有些褪色但看起来还很新,看来这手表的主人很重视它,把它保养的挺好的,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林爽又翻了一下,一个白色塑料袋装了类似书本的东西,林爽拿在手上还以为是书,塑料袋系起来的,还打了死结。林爽解了半天没打开,直接撕开了,好在用旧袋子装的,摸上去还有点油污的沾黏感,原来是一本缝线装的笔记本,封面上是一个大人带小孩放牛的背景图,小孩骑在牛上,周边是农田,夕阳投影在水田里,右前方还有一个大树。笔记本属于那种林爽以前上小学常买的那种老式笔记本,侧面纸张发黄的很严重,线条已经脱出来了,导致整个本子页面不整齐,不过还不至于变成一张纸、一张纸的。

   林爽拿着本子走到房间外,这样光线好一点方便看。林爽打开第一页,只写了个名字‘林长河’,林爽记得这个名字,但自己从来没说过这三个字也没写过这三个字,即使是办一些资料在填写父亲信息那一行林爽直接跳过,只写了母亲的名字。

   林爽把本子从头到尾大致翻了一下,算是个日记本,但是时间跨度比较大,最早的是从六年前3月14号开始写,中间有的最多隔了2个月才写了一点内容,有的纸张只记了一些账单,有的写了一行数据,像是银行卡号,有的内容很少就一行,有的写了一大段挤在一起没有分行的文字。但字写的很漂亮,板板正正的,圆珠笔写出了钢笔的字体笔锋。

   “知道是谁寄的了吧。”林爽妈妈这时已经坐到了奶奶的床上沿,奶奶床铺早已经收拾干净了,上面啥都没有。

   “嗯,他寄的?”林爽知道妈妈清楚他说的他是指谁。

   “东西是他的,但是寄的人不是,我也是听村委会的人说的,她们说是一个女的寄的。”林爽刚才只顾着看快递盒子里的东西,寄件人没看,上面写着寄件人“张小妹”,很明显是个女人的名字,寄件地址写的是四川省凉山莽族自治区***,收件人写的林爽老家村子的地址,收件人号码写的是座机。

   “本子上写着什么?”林爽妈妈估计刚才看到林爽站在奶奶房间门口翻笔记本了,林爽妈妈小学就上过一年,目前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简单的字。

   “随便写了一些东西,很杂,我没仔细看。”林爽又往后翻了翻,最后剩了十几页没写,最新的日期还是去年九月17号,里面写了几段话,中间涂改了一段,已经看不清了。

   “唉,我右眼从这几天一直在跳,心理发慌的狠。”林爽妈妈低着头沮丧的自顾自的说着。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林爽把本子放回快递盒子里。

   “谁寄过来的能查的到吗?”妈妈还是想知道那个寄回父亲东西的女人是谁,和父亲什么关系,为什么是她寄过来,而不是他自己的名字寄,而且还是自己的用品,莫非,林爽心里也有了不好的感觉。

   “滴滴滴……。”林爽拨通了那个显示四川的号码,没人接听,又打了两个还是没人接听。

   “打不通吗?号码没打错吧?”妈妈有点着急了。

   “嗯,人家可能在忙,只是没人接,打通是打通了,明天再试下。”林爽和妈妈解释了一下。

   晚上林爽趁回房睡觉将父亲写的那个本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有的地方还不止一遍。本来不屑看的,一个离家这么多年对这个家一点责任都没付的人写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写什么也不会写这个家。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最终还是拿起来看了。

   大多数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语言,不过有两页让林爽看了很久,原来父亲这么多年偷偷回去过两次,一次是八年前,父亲回去的时候没看到妈妈和林爽,只看到奶奶在门口菜地里干活,还有一次是三年前,这次他只看到了妈妈。

   林爽不清楚他为什么回来不去相认,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也不去打个招呼。还有少数几页写着一些比较悲观的话,林爽记忆中父亲不是这种人。

   林爽继续翻着,突然掉出来一张什么东西,林爽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很小的黑白照片,和小时候的油票般大小,照片里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一个头发茂盛显着有些杂乱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1-2岁的小孩,小孩额头上点着一颗红痣,男人坐在板凳上,男人边上坐着一个大长辫子女人,她的双手搭在男人的胳臂上笑意盈盈,照片里的女人林爽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时间太久人物画面有点模糊,但是妈妈年轻时稚嫩的脸庞还很清晰。

   除了小孩,两个大人都咧嘴笑着,这是林爽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笑,这个男人竟然还会笑,林爽看着这张老照片也笑了,原来那个没啥印象的男人年轻时候长得也没那么挫,林爽有点明白母亲怎么看上他了。

   第二天林爽还没起床,妈妈就催他再打电话了,林爽简单收拾了一下按着原号码拨了过去,这次电话终于打通了。

   “你好,你哪位?”一个带着四川口音的妇女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来,听上去年纪不小了,似乎比妈妈还大。

   “您好,我是林长河的家人,前几天你寄过来他的东西,您还记得吧。”

   那边半天没声音。

   “喂喂,您能听见吗?”林爽还以为家里信号不好。

   “哦,听见了,听见了。”

   “他人呢?”

   “他死了,两个月前就走了,我这两天准备搬家,老林的东西我就收拾了一下,给他老家寄过去了,本来还打算扔掉的,想想算了,我不认识你们,没有你们电话,所以我就直接按照他身份证上的地址给寄到你们村里了。”

   林爽听到这个在意料之中的消息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喂喂,能听见吗,怎么不说话啊?”这次换林爽一时不知道咋接话了。

   “哦。”林爽答应了一声。

   “我一直等你们电话,你们不打电话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的骨灰还放在家里,他走的急没交代埋在哪里,我也没有钱给他买墓地,就一直放着了,你看你们家人什么时候给拿回去,我搬家后就不会带着这个了。”那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好像在说一个跟她没什么多大关系的人。

   林爽有点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了,他的朋友吗?还是新找的老婆?如果是新老婆也有点太无情了吧,反正从刚才的对话中没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

   “我晚点答复你。”林爽赶紧挂了电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父亲的骨灰。

   “怎么样了?说啥了吗?”林爽刚才光打电话没注意到妈妈已经悄悄来到自己背后了。

   “哦,那个,嗯,他死了。”林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父亲的死讯说出口。

   妈妈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和声音。

   “妈,没事吧。”林爽把妈妈扶到凳子上坐了下来。妈妈一坐下来就把双手夹在膝盖那里然后就一动不动低着头,本来有点驼背的身子现在更显得瘦小了。

   “你怎么想的?”妈妈终于开口了。

   “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早把他忘了。”林爽口是心非的回了一句,怎么可能会忘掉,又不是没懂事前就走了,儿时的记忆还犹在,虽然不是那种父子和睦、夫妻情深那样。

   “我想,我想,我想,要不你还是去一趟那边吧,你奶奶这辈子就记挂着你爸爸,到死都没见着,老人家也可怜哦,你拿过来然后把他们葬在一起,让他们母子在地下团圆。有个事还没跟你说,你奶奶走的那天一直对着门外喊‘小宝回来啦,我的小宝你可回来了,想死妈了,春丽,你快去看看,去看看’这是你奶奶老年痴呆后第一次认出我来,还喊我的名字。可是门口什么人都没有,我以为她又犯糊涂了。”妈妈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也许那颗心从来没硬过,不然也不可能辛苦照顾奶奶这么多年。

   也许那天奶奶真的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回家了,苦苦盼了十几年啊。

   “你不恨他啊?”林爽蹲在妈妈身旁看着妈妈,妈妈的眼眶早就湿润了。

   “恨,以前老是想不通他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走了,我们虽然谈不上多恩爱,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矛盾,我对你爷爷奶奶从来没有争吵过,一直小心的侍奉他们二老,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妈妈擦着眼泪,越说越激动。

   “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问题。”林爽知道父亲突然消失跟妈妈没多大关系,如果不爱妈妈了活着爱上别的女人了,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就走,跟人间蒸发一样,中间还回来两次,应该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过林爽也不感兴趣,不想知道。

   “哎,都是命啊,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么苦。”林爽把痛苦的妈妈搂在怀里,这是世界上第二个进入林爽怀抱的女人,也是林爽第一次这么抱自己的母亲。原来妈妈身上的柴火味这么好闻。

   第二天林爽就启程去了四川,没有直达的票要转几趟车。路途虽然遥远,但林爽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高铁上是坐立难安,手机拿拿放放,什么消息也没看进脑子里,这种感觉还是听到妻子去世后往家赶的那次出现过。

   高铁上泡面和各种零食的味道很重,让林爽觉得有点恶心,但是还算安静,玩手机的,平板看电影的,睡觉的,看着前面发呆的,还有一个人在车厢里走来走去,这个人就是林爽,也许林爽此刻成了别人眼中的‘有毛病的人’。

   “爸爸,快看,那个山像不像大老虎。”

   “耶,真的像耶。”

   “跟我们上次去动物园看到的大老虎一模一样。”

   一个小孩头上戴着白色绷带,脑袋右侧不知道是贴着还是插着一个黑色的块状东西,扁扁的,这对父子路过林爽身边的时候,林爽闻到了一股轻微的药水味道,有可能是车厢别的味道掩盖了药水味以至于不那么浓。

   不知道他们父子是去另一个更大的城市看病还是从大城市看完后回家。

   看到这个小孩,林爽立马就想到他们三个,大人最揪心的就是看到小孩出现状况,不管是哪一个小孩,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小孩。

   “也不知道贝贝现在怎么样了?”自从贝贝去广州后林爽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一方面自己这段时间状况比较多,另一方面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等林爽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不知道是不是四川的天黑的快,林爽看了时间不过才6点多一点。

   林爽见到和她通电话的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刚从麻将馆出来,手上还夹着烟,脸圆圆的,一头发黄的大波浪,脸皮塌陷,牙齿黑黄,脖子上的肉在衣领那里挤来挤去,塔拉的胸部在衣服里晃来晃去,一点都不雅观,林爽第一眼都觉得有点尴尬。

   也不知道父亲怎么认识她的,如果她是父亲的新老婆或情人,那眼光也太差劲了。妈妈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是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俊俏的很,就是现在也不难看,除了脸上皱纹多点,稍微黑点,背坨了一点点,但跟她比简直甩几条街都不止。

   从几栋老式的楼梯房绕过去后就到了那个女人的家,说是家其实就是一室一厅一卫,房间里面很乱,东西乱七八糟的,有几个已经打包好的包裹,但还算干净。

   “呐,东西在那里,电视机上。”林爽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找到一个很简陋的方形盒子,也没用布蒙着就直接摆放在一台老式的电视机上。如果有只夜猫从边上过一下,这个骨灰盒都有可能摔到地上。

   “您跟他是什么关系,你们一直住在一起?”林爽抱起了那个盒子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是他什么人?”林爽没料到那个女人竟然反问一句。

   “我是他,是他儿子。”这是林爽第一次成为别人的儿子,从自己的嘴里说出,以前一直不愿意提这个,但是真这样说出来了,好像也没那么别扭。

   “哦哦。”那个女人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算了,人都死了,跟你说也没事。唉,其实我们两个也就是搭伙过日子,也没啥感情,不过他人除了脾气大点,有点臭毛病,人也还行,反正比我认识的大多数男人要好一点。”

   “他走之前没说过了什么吗,平常生活中没跟你提过什么吗?家人啊什么之类的?”林爽虽然还没彻底原谅父亲,但还是希望听到点什么。

   “没有啊,我对他的事也不关心,我的私事我也不会跟他说。”那个女人点了一根烟,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青绿色的塑料凳子上。

   “好吧,那我走了。”林爽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哦,对了,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两个肾都坏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好像就不太好了,也挺可怜的,我要不是看他可怜,人还可以,老娘也不会搭理他。”林爽正准备走,女人补了一句。

   “啊?”林爽真是没料到,那个离家这么多年的男人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心中仅存的恨意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呐,好像有个袋子,你等下,我给你找下,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女人在柜子里找了几下就拎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子,林爽打开看了一下,都是病例和去医院的检测报告,还有几盒没吃完的药,字都认识,但林爽不知道这些药治什么的。

   “他的东西基本上都寄给你们了,有的我看着不重要的东西我就直接扔了。”女人又点上了一根烟。

   “好的,那我走了。”两根烟后,屋子里有点呛人,林爽连句谢谢也没说就赶紧走了。

   路上的时候,林爽买了一匹黑布,还有一个手提包。林爽路上一直紧紧抱着它,水一滴没喝,就怕上厕所可能会把那个‘老家伙’摔了,说实话他这辈子过得其实也不容易。

   林爽父亲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待在林爽怀里,这次哪都去不了了,只能乖乖和林爽回家,见明媒正娶的那个妻子还有已经深埋地下的老母亲。

   一到家,林爽妈妈就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林爽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父亲的,那个没有尽到丝毫丈夫责任的男人。

   林爽第二次抱着妈妈,这次林爽终于忍不住也落了两行眼泪,泪水打湿了盒子上的黑布,父亲在盒子里会不会误以为是雨水打在老家砖瓦房屋顶的声音,那是林爽最喜欢的声音,因为每次都会睡的很安稳。

   按照妈妈的意思,也许也是父亲的心愿,林爽将父亲和奶奶葬在了一起,边上是爷爷的墓。

   林爽从四川回来后老家天气就一直不好,雨水下下停停,滴落在脖子和手上还有点透凉的感觉。

  “妈,他身体一直不好吗?”处理完父亲的事情林爽才有时间坐下来和妈妈聊聊天,林爽虽然原谅了父亲,但‘爸’还是说不出口。

   “之前他和村里人在外面打过几年工,一次在工地上晕倒后就回来了,说是低血糖,不能干重活什么的,看他人挺正常的啊,能吃能喝,没啥特别的事情,也没见他喊疼或是哪里不舒服,就是那次回来后脾气更大了,一点就着。”妈妈回忆父亲离家出走前发生的事情。

  林爽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执拗又大男子主义,爱自作主张的父亲是因为生了这么严重的病才一声不响的丢下家人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不过现在人都已经不在,追究答案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继续阅读:第五十四章 欣儿的生命卡(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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