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早已是退无可退。
那人速度极快，只是一个踌躇都功夫，便已经冲了过来。
温予兮痛苦猛然一缩，呆愣在了原地。
诺大的边疆，除了无尽的血嗨，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眸子里面隔着阴阳。
温予兮眉头紧紧的锁着，慢慢的往下看去，那只纤细的手掌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从他心中走过，血珠还未来得及落下，凝浮在空中，晶莹美丽。
沈寄桑小脑袋轻轻的歪向一边，那双眼睛里的冷漠渐渐退去，露出了漆黑如墨的瞳孔。
此时，自己手上传过来的温度，太熟悉了，就是这样同样温暖的手，将自己高高拖起，就是这样一双手，接过自己恶作剧似的丹药，就是这样一双手，拉着自己从青石阶走入崇吾峰。
此时的沈寄桑，呆呆的站在那里，将头微微的低下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周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她的肩头微微颤抖，那只手像是石雕一般，就那样穿过那温暖的胸膛。
是，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她不敢抬头看着尸山血海，不敢看师兄那痛苦的眸子。
此时的她，宛如被静止了一般，沉默的可怕。
沈寄桑有些站立不住，她的手微微颤抖，跑吧！她跟自己说，哥哥不要了，师兄不要了，都不要了，跑，躲起来，师父……师父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跑吧……要不，都杀光！所有人，所有笑着的，哭着的，都杀光！
跑吧，杀吧！
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没有了吧！都杀了吧，这个世界太过绝望，留之何用……
留之何用！
沈寄桑眉头死死的皱着，眼睛出神的盯着地上的血泥，连穿过胸膛都那只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头上，像是调笑一般都转着圈儿。
头皮上传来痒痒的感觉，一下子传到了脚尖，她的心头仿佛落了万顷的阳光，沈寄桑一下子惊醒过来，身上冒出了一阵阵的冷汗。
腿有些麻了，酥酥软软，让她一下子跪在地上，连带着温予兮一同跪了下来。
耳边传过来一身轻微的呻吟，接着便是那人喘着粗气的轻笑。
丫头，他说。
丫头，不怕，师父已经回家啦，回归元宗了，丫头，不怕，师兄不疼，真的不疼，丫头，不怕，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去哪里，也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了。
丫头，不要难过，山膏我养的很好，刕刃也很喜欢他呢，崇吾峰的青石阶，我已经扫过了，以后还要牵着你的手，走，要是你有了孩子，我再牵他的小手。
多好啊，我们都会在一起……
温予兮的嘴张了张，重重的咳出一口血沫，他心里有好多话，但是却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看着一声不吭的沈寄桑，他想笑一笑，但是太疼了，他笑不出来，便只能伸手摸她的小脸。
他湿漉漉的手慢慢的伸过来，刚刚触碰自己的脸庞，沈寄桑身子便僵了一下，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的击碎，再也忍不住，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温予兮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似乎看的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艺术品，自己这个小师妹啊，哪里都好，就是哭起来太难看，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给她擦了。
丫头，不要哭，不要为我悲哀，我能从烈狱中拉你一次，就能拉你第二次，你是天赐我的小公主啊，生来只有被人羡慕的份，眼泪应该只是你拿来撒娇的工具，在师兄这里，用不到的……
别哭，乖……
他的长发散乱，由于沾了血污，湿哒哒的披在后面，绝美的眸子里面似乎是含了一汪春水，洋溢着无尽的温情。这个男人由生入死，嘴角似乎都没有垮下来过。
只不过，那张绝色的脸呈现出异于常人的惨白，整个人仿佛成了玉雕的每人，似乎看多了，也会轰然倒塌一般。
沈寄桑呜咽着，她很想说师兄，对不起，但是她此时的喉头发涩，那一声声歉意的呼唤，到头来，也只是撕心裂肺的呜咽。
血雨停了，墨云散去，魔鬼已经退场，此地归还人间。
人命如沙石，血肉归河山，只不过是便宜了这一地的草木，来年可以多开几多艳红的花儿。
幸存者就算再忌惮不敢多言，也会有说书人自编自导将这一段血雨流传。
而对于九州，不过是多了个不能多谈及的名字，已经另一处，被称为埋骨岭的地方。
天色很晴，丝毫不见方才的阴暗，风很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小手，轻轻撩拨人的心弦。
好美啊……
沈寄桑坐在青石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晃着自己的小脚，随着她的挑弄，足下的血泊里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她扬起巴掌大的小脸，似乎是想让那和煦的风儿刮走她脸上那来不及擦干的泪痕。
温予兮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一袭白衣，胜过天边碧云，赛雪的脸上，没有一丝丝的痛苦，修长的睫毛随风颤抖，仿佛那漆黑的眸子随时都会睁开一般。
师兄是最喜欢干净的啊，怎么能让他这样躺在血污之中。
沈寄桑看着天边的云，嘴角始终是隐隐的笑意。而她的手上，是淋漓未干的鲜血。
不远处的尸堆上边，一只漆黑的禽翼遮天蔽日，断口处骨肉岑参，翎羽飞散。
她犯下滔天的罪恶，杀了自己的师兄，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其实她沈寄桑就是个胆小鬼，纵然跟着战魔神混了这么多年，做得也只不过是欺负弱小的勾当。
这样想着，她有些疑惑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襟，望着洁白的胸口，r她似乎是想要验证什么似的，五指并爪，轻轻的刺了进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此时的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绝望到麻木。
拿命偿还，是最简单的，但是，最可悲的是，死亡并不接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