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林间，雪裳静听枝桠上传来的叫声，与风拂来轻悄悄的声音，还有碎裂枯叶的声音。
听见这样的声音，雪裳立时警惕起来，有人朝她走来。
那人在离她十步远的距离停下，雪裳看向来人所站的方向，可惜她看不见来人。
雪裳张嘴，断续嘶哑的破碎声，“你……”
不远处的人，静看雪裳片刻后，扭动腰肢靠近她。
媚妖靠近雪裳，一个旋身之间，移至雪裳身体后方冒出头来，媚妖在她颈间轻吹一口气，让雪裳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雪裳随即快速回身，只是没注意脚下，回身过快，脚绊住脚，身体往一边摔去，吃了一口枯叶碎屑，她皱眉难受。
媚妖见她摔倒时，伸出手想扶一把，只是手还没挨上她，她已经摔在地上，媚妖面露愧疚，心想真不该吓她。
趴在地上的雪裳，细细回想从七星宫出来以后发生的种种，越是回想，她心里越是不爽，说是不爽，也有一些委屈在里头。
真是不知她招谁惹谁，要受如此多的苦痛，她愤懑难言，扬起双手猛捶地面，一不注意用力猛了点，怕得手心发疼。
雪裳握住发疼的双手，呜咽起来，这样的时候，她越发想念七星宫的师兄师姐。
媚妖蹲在雪裳身边，轻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这话媚妖问得多余。雪裳听见声音，随即抬头看向身旁的眉眼，眼内黯淡无光，她面色疑惑，破声问：“你……是？”
自雪裳被救回来后，一直是用自己面容示人，媚妖正在细看她的容貌，心里叹道：“是个美人，可惜……”
“我这条命是你救出来的，所以我欠你一份恩情，你有什么与我说便是，要是说不出口，你可以用写。”
方才听她的声音，估计是声带受损，也不知养上一些时候会不会变好。
说话间，媚妖伸手扶住雪裳的肩头。
雪裳皱眉回想，什么时候救过人，她想不起来，记忆似乎停在地宫之内，她一直在思索是谁把她从地宫救出来，是谁？
在眼前浮过的画面里，雪裳隐约看见一道黑影，和甚是熟悉的面容。
趴在地上的她心里不敢全信这个帮她的人，只是眼下，她需要她帮助。
媚妖将雪裳扶起来，两人慢步回到屋内。
林木深处，竹影摇曳之间，昏暗难辨，里面站了一个人。
君夜缓慢从树后出来，眸光落在前处，一旁，凌水看住自家的主子。
日子翻着时间过，雪裳身上的外伤基本好了大半，可从她仍然深陷的眼窝，看得出她睡得极是不安稳。
一连两晚，她一直梦见自己在杀人，然后满身血污被人追杀，最后被逼落山崖，掉下瞬间她尽兴过来。
睡在另一边的媚妖听到声响，会立即跑过来陪着她。
晚间，雪裳睁着双眼，不敢让自己入睡，深怕梦见那些可怕的场景，她揉揉发晕的额头。
现在她已经能在竹屋边上小范围自由活动，既然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这样想时，她已经穿上鞋袜，往门边走去。
深山之中，夜晚比较凉，风过，雪裳伸手环住自己，待身上冷意消散后，她松开手往林间走去。
在深林一边，有一条小溪，媚妖带她来过几次，她喜欢这条小溪，于是，时常拍媚妖马屁，让她带她过来。
多来几次后，她便记住了大致的路。
雪裳瘦小的身影在斑驳怪影的林中穿行，她走得缓慢，月下的背影凄清孤美，听见流水声，她面上朗然笑开。
好在师父自小就教她坚强乐观，在发生种种不幸后，她不是没伤心绝望过，只是后来想想，她便笑着受了命给的一切。
在小溪边上找一处石块坐下，虽看不见破光粼粼的水面，可她一点不受影响，她睁眼看向水面。
听着溪流声，她心里泛起线线苦楚酸，鼻头跟着酸涩，她伸手拍拍脸颊，心间安慰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瞎了哑了，命还在就行。”
在雪裳所坐的石块之后，一人负手而立，容姿清雅俊美，他看一眼她后，随后看上泛着莹莹星点的溪面。
竹屋内，
媚妖放心不下雪裳，起身过来看看，只是在屋内没找着人，而是遇上凌水。
凌水在一方桌边坐下，手里执着茶水，慢慢抿下，悠然自得，媚妖进来屋内，看见这样场景，她低笑入座。
从凌水手里拿过茶水，就着他饮剩下的喝完，凌水睥了她一眼，“你这不嫌脏的脾气什么时候改改，万一哪天我吃下的是有毒的东西，你是不是也拿过去吃下？”
媚妖放下杯子，失笑道：“你想得倒是好，有毒的我才不吃，我才不作陪你这人轻生。”
“看来三派没给你苦头吃，或是给了，可惜没给够。”
上一刻好好端坐在一边的媚妖，下一刻她的身体已经缠上凌水，凌水不恼，反而笑意明显。
媚妖身体极柔软，她缠住凌水，轻笑道：“你这水人，心怎么这么狠，我被人抓走已经很可怜，你还希望我多受些苦，真是毒妇都比不过你的黑心肠。”
凌水伸手拍了拍媚妖的身体，敷衍安慰道：“你受苦了，受苦了。”
听他这话，媚妖心里来气，黑着脸退回一方椅上，一眼不看坐在对面的凌水。
犹记得两人刚幻化成人形时，由着性子贪玩，差点把命打进去，幸在主子出手救了二人，将二人带回来，要不然世间不会有凌水媚妖的存在。
媚妖时不时回头看向门外的竹林深处，心里担心看不见的雪裳，对面的凌水看出她的担忧，低声道：“不用担心她，主子不会让她出事。”
提起主子，媚妖有许多事不明，只是，主子的事不能过问。
凌水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你有事就说，别一副便秘拉不出的模样。”
听他如是说，媚妖瞪了他一眼，接着他的话头说：“你见过我便秘的模样？”
“不就你现在这样子吗？”
媚妖嘟起红润的嘴唇，在凌水面前，她可以无限任性，在两人心中，各为彼此留了一个最重要的位置，与情无关，是一种惺惺相惜的珍视。
媚妖笑问：“这位雪裳姑娘对主子有什么用？你们似乎对她很好，可又不是很好。凭我的直觉，主子在这位雪裳姑娘面前有点不一样，这点不一样就像当初在那位姑娘面前一样。”
都说女子多根筋，这话一点没假，往往一猜一个准。
“她的确对主子有用，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雪裳姑娘在主子的心里不及那位的一分，在主子那里，他宁愿自己受下一切也不愿那位姑娘难过，然而……”
余下的话不用凌水细说，媚妖已是明白大半，
“可是那位姑娘已经……”
在他们之中，对于摇光的逝去一直是不能说的禁忌，往往说起摇光，他们也用那位姑娘来称呼。
媚妖摇头叹道：“但愿真如我门想的那样，这位雪裳姑娘在主子心里没有半点位置。”
小溪边，雪裳往后仰躺在石块上，听着溪流声能让她浮躁不安的心安静宁和下来。
溪边比竹屋还要冷上几分，只着淡薄衣裙出来的雪裳，不多时，四肢凉透，可她一点没感觉冷。
石块之后，君夜上前几步，自从瞎了之后，雪裳的听觉比之以前更为灵敏，特别是物体擦着空气移动的细微声响，她听得最是清楚。
雪裳听到声响后，睁开眼，哑声吱唔，大意便是问：“媚妖，是你吗？”
听她嘶哑的吱唔，君夜停下步子，默然无声。
这处深山，应该不会有什么外人，或许方才的声响只是树枝被挂起时发出来的，也或许她幻听了而已。
翌日清晨，
媚妖在小溪边上找到她，找到她时，她还没醒过来，媚妖上前，拍了拍她的脸颊，入手的皮肤冰凉无温。
“雪裳，醒醒，醒醒……”
晚上的溪边那么冷，她也能睡着，媚妖心里佩服，再往雪裳脸上拍了拍，还在睡梦之中的雪裳缓缓醒来。
双眼惺忪无神，她醒来后，胡乱抓住媚妖的手，吱唔碎语，媚妖与她相处了几日，对于她吱唔，能大致知道她要说什么。
媚妖拉过她冰透的手，用手里的温度温暖她，淡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睡来这里的？下次可不要乱睡，这深山里虽没有其他人，可有经常在夜间出没的野兽，要是在你睡着的时候把你叼走可不好了。”
雪裳感受到媚妖手里的温度，冷透的身体逐渐回暖过来，她笑道：“谢……”
这话媚妖算是听清楚了，拉起她时，道：“不客气。”
两人走回林中竹屋，在屋前不远，雪裳听见若有似无的说话声，她握住媚妖的手，眼神冲竹屋眨眨眼。
雪裳伸手指向屋内，媚妖看去，知她听见屋里传来的说话声，她从容道：“我的两个朋友，可能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对了，其中一人医术聊得，可以让他看看你的伤势。”
从观魔明台被救出时，雪裳受了严重的内外伤，外伤虽好了，可她内伤一直没见恢复。
雪裳伸手拽住媚妖衣袖，似在说感激之类的话，媚妖拉上她往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