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雪裳心里烦堵，思及今晚的事，觉得不对之处甚多，在屋内走了一圈后，她出了房间。
径直朝君夜房前走去，心知要是叩门，多半他不会起来开门，于是，雪裳推门就进，哪知他的门没锁，轻轻一推便开。
雪裳入了房间，瞟了眼床榻之上，没人！
上前走到床榻边，单看铺得平整的被面，就知床上没人，雪裳顺手掀了掀被褥，轻叹道：“大晚上的他会去哪？”
小舌头蹦到君夜的床上，四处拱鼻子嗅了嗅，抬头看向雪裳，“这不是我们的床。”
雪裳弯腰将它拿到手心，弹了一下它，“废话，这是冰块的床。你赶快回来，一会儿要是被他发现你在他床铺上乱来，你玩完了。”
小舌头缩缩肩头，一脸怕怕的模样，“学姐姐，那你来君夜哥哥的房间做什么？”
雪裳将小舌头放进怀里，“原先我是想来找他说说话，现在我要找东西。”
“雪姐姐，我帮你一起找。”小舌头从她怀里跳出来，兴奋地开始在屋内转来转去。
翻遍了所有的地方，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东西，她心里知道，冰块怎么可能把肉体藏在屋内。
突然，身后传来温和悦耳的说话声，“你明知道找不到，那又四处翻找，你不累吗？”
雪裳双手叉腰，背对声音来源，她也没细想说话的人是谁，直接将话头接过去，“不累，找了……”雪裳边说话边回身，最后的几个字她说得底气不足，“找不到才会死心。”
君夜着一身浅月色袍子站在门边，外间的月色打在他身上，在地上洒成一滩阴影。
莫名的，雪裳的心跳得厉害，隐约间，她闻到淡淡的腥甜味。
瞟了眼在床边的小舌头，雪裳将双手背在身后，对着小舌头所在的方向摇了摇手，小舌头‘咻’的一下蹦到她手里。
将小舌头藏好后，雪裳虚心笑笑，“我不是故意进你屋，是今晚发生了些事，我想过来找你说说，进了屋才发现你没在，所以我才开始找东西。”
君夜微靠在门边，背对月色，面上的情绪掩藏在阴影中，不语。雪裳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眼中黝亮的一点。
没听到他说话，雪裳心里嘀咕，是不是生气了？
继续心虚道：“我已经和你说明事由，你什么态度给个话。“
要是走近些仔细看，会发现君夜面色苍白，双唇抿紧，似在强忍疼痛一样，他抬眸，淡望雪裳一眼，松开抿紧的唇，
“出去，马上出去！”
雪裳怔言，没想到他一出声就是让她滚出去，“你别这么生气，下次我进来一定敲门。”
靠在门边的君夜，无奈道：“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说。”
雪裳打算走到他身前，只是还没迈开步子，君夜一声厉喝止住她的步子，“站住！”
抬起的脚，慢慢回落地上，雪裳不解，她只不过是上前瞧瞧他而已，“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君夜垂眸看她，眼里一瞬闪过一抹不耐，眼里深处，有浅浅的厌恶，语声闷沉严肃：“你不也是这么晚还在别人屋内吗？现在，出去！”
许久没听到他这样的淡漠口吻，心想他应是生气，雪裳看向他，心里少许不安，一脸歉疚，“我大半夜没经允许进你房间是不对，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君夜沉下眼眸，冷声道：“滚出去！”
还欲说些什么的雪裳，听他这样的口吻，心里不开心，一下子没了好脸色，看了眼君夜，一刻没停走出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雪裳躺在床榻上，小舌头跳到雪裳头边，“雪姐姐，君夜哥哥好凶。”
雪裳抬腿虚踢了空气，郁闷道：“什么东西嘛。”
小舌头知道雪裳心里郁闷，赶紧坐下来，帮她捶肩揉头，“雪姐姐，舒服吗？”
被小舌头这么一弄，雪裳一时间心情愉快许多，开心道：“小舌头，踩踩右边，那处有点疼。”
小舌头边揉边道：“雪姐姐，我刚刚好像闻到君夜哥哥房内有血腥味。”
起初，雪裳也不确定闻到的腥甜味是不是血的味道，现在听小舌头说来，十有八九是了。
雪裳心头气闷，管他什么味道，统统与她无关，“小舌头，咱们睡吧，不管那冰块。”
在雪裳走后，君夜迅速回身将门关上，身后的浅月色袍子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浸湿，他的额头上，布满许多细汗。
走到里间，迅速换上干净的袍子，收拾一番之后，与平时一样，风采不减。
他在屋内坐下，眼波黯然，听到身后响动，他淡然出声，“你来了？”
水波人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君夜的脸色，他无声短叹。“你这样下去，迟早作死自己。”
君夜浅笑：“我一直这么作，你现在才知道？”
水波人拿过他的手，细看他手上经脉后，神情凝重，“君夜，你可知接下来要做的事违天地之和，反阴阳之谐，摇光万万不能救出来。”
收回握在水波人手里的手，君夜淡看一眼水波人，清冷道：“现在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君夜……”水波人欲说下去，可话在嘴里绕了弯，“但愿你不会后悔如今所为。”
“不会，永远不会！”君夜将身上的上衣褪下，背面，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一些鞭痕处皮开肉绽，还有些许血液浸出流下来，
水波人垂下眼眸，不忍再看，从袖子里拿出瓷瓶，将里面的药沫倒出洒在君夜的伤口上。
药沫落在皮肤上，发出炙烤的嗤嗤声，只见君夜背上撩起许多肉泡，一瞬爆开一瞬凸起新肉泡。
背部血肉模糊，一片惨不忍睹。
君夜闭眼，面容镇定如常，只是脸颊两侧，汗滴如雨，滴下来的汗水打在石子板上，滴答声音明显。
不知为何，药沫的功效一次差过一次，这次只使君夜肉绽之处合上，背上全是青紫可怖的伤痕。
水波人丢开手里的瓷瓶，瓷瓶触及地面，刹那破碎成几块，发出碎裂声响，“这药越来越不管用了，这次勉强治住这些伤口，下次呢？”
君夜轻虚一口气，将上衣小心穿上，“会有办法的，每逢这个时节，都要受上一次皮开肉绽之苦，疼多就习惯了。”
水波人摇头惋叹，没想过叱咤风云的他要受如此苦痛。
想起前几日的禁帝城封城之事，水波人在君夜身侧坐下，随意问道。
“那日禁帝城封城，宫中下了命令，不许风声走漏的事是何事，你知道吗？
君夜系好外袍带子，浅声回：“关在禁帝城地宫之下的妖物逃了，城主怕风声走漏，引起民姓恐慌，再说，当时四海之内的门派全往禁帝城赶，这事当然不能昭告天下。”
“那妖物可是白音子？”
看似问得随意，可君夜凝眸看向水波人，“是又何妨，不是又如何。”
听出君夜话里的严漠，水波人立即低头正欲跪下时，君夜抬手拦住他的动作，
“我说过在哪你都可以不用跪我，你忘了？”
水波人僵住身体，久久没有抬起头来，“你是不是从未原谅过白音子？”
“在我眼里，叛徒就是叛徒，没有原谅一说。你既然想知道逃出去的是不是她，你可以自己前去找找，找到的时候与我说一声便是。”
第二日清晨，雪裳起了个早，一出门就看见君夜从房里走出来，君夜看了她一眼，她慢慢别开脑袋，朝自缚房间走去。
打自缚这家伙被人轻薄之后，鲜少从房间内出来，雪裳正打算去看看他在房内做什么。
站在自缚门前，她敲了许久门，没见里面人出来，心想他会不会还在睡觉，转身要走时，一个想法冒出心间，他会不会在屋内玩自尽？
雪裳回身猛推开门，急喊：“自缚，自缚。”
入了屋内，雪裳直奔床榻上去，见被子高高隆起，以为自缚还在睡觉，她轻喊几声，
倒是怀里的小舌头，才不像雪裳那样温柔，直接蹦到自缚床上，对着床被猛踩一通。
直到把所有隆起来的被子全踩踏下去，雪裳上前，示意小舌头滚去一边，她将被子掀起来，床被之下什么没有。
雪裳弯腰摸了一把，被子里面冰凉，小舌头蹦到她手边，“雪姐姐，怎么了？”
莫不是自缚找了其他的地方寻短见，天呐！
捞过小舌头，雪裳匆匆跑出房间，差点与要进来的君夜正面对上，好在她及时停下来，
不过，小舌头就没那么好运，在雪裳停下那刻，她伸手去抓门沿，就将手里的小舌头抛了出去。
眼见小舌头被抛出去，她只好歉疚的闭上眼，不忍看小舌头摔在地上的画面，
闭上眼时，见对面的君夜抿唇浅笑，她心里直呼：“笑什么笑，还不是为了让你，还好意思笑。”
没听到小舌头的哀嚎声，雪裳睁开眼看向前面，
不知何时出现的自缚，此刻伸手稳稳地接住小舌头，小舌头在他手里呵呵笑开。
自缚跟着小舌头傻傻笑，雪裳虎着脸走到他面前，“它笑你也笑，你笑什么？”
他吱吱唔唔半天，最后笨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笑什么，看它笑就跟着笑了。”
见自缚头上裹了些草叶，面颊脏污不堪，身上泥土片片，一些泥土干了之后，从衣服上掉下来，雪裳伸手接住一块。
手里拿着泥块，她看向他，“你昨晚做什么了？怎么变成这幅样子。”
小舌头扒拉自缚的手指，看他五指黑得无法，它死活不待在他手里，哭闹厉害。
听不得哭闹，雪裳从他手里拿过小舌头。
自缚看了眼自己的衣裙，别说别人嫌弃，他看了自己的样子也是一个劲嫌弃，
“昨晚上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快走到树木林那边，一道黑影向后追来，我以为是坏人，怕他伤害你，我就挡在前面，然后，然后我就成这样了。”
听自缚诉完，雪裳忙道：“我怎么没发现你？”想到昨晚的上官习水，她将自缚这笔先记在他头上。
雪裳上前将自缚头上的杂草一根根拿走，安慰道：“你先进去洗洗，以后别只跟在我后面。”
自缚进屋后，院子里只剩下两人，雪裳想往自己房内走去，可门边的冰块一直看着她，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动作。
君夜握拳抵放在嘴边，轻咳几下，“你昨晚要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昨晚想说，现在不想说了。”雪裳暗道：“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