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人涌上来围住雪裳,她怒睁着猩红的双眼,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一丝残存的理智让她犹豫不前。
身周已是染尽污血,雪裳发髻散开几缕,发丝飘飞眼前,一浮一沉。
雪裳向上抛去手中长剑,围在她身侧的妖人中一些飞起去夺长剑,另一些朝雪裳扑去。
被妖人抓在手间的雪裳闭上眼,抓住她手脚的妖人正欲一口咬下,她猛然睁开眼,仰头吼出一声‘啊!’
随着声音,扑在雪裳身上的妖人被一道强力灌体,一个个被强力弹开,被灌入邪力的妖人身体忽胀忽扁,一瞬间,轰然爆裂。
一个接着一个,个个如此。
雪裳吼叫一声之后身体向下一滑,往地面跪去,她似个发光体一样,身体自外发出淡淡光亮。
这时,在上空漂浮的长剑直直刺下来,朝着她的发顶迅速落下。
一直守在外面的白衣女子目睹一切,在长剑落下时,她纵身飞入,弹指挥开刺向雪裳的长剑。
长剑落在雪裳身边,发出脆响。
白衣女子在雪裳身边站住,见她一直跪着,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白衣女子急忙蹲下身体探看她。
只见雪裳额头有一条细细光痕,白衣女子看后,就算是见过场面的她,也不得不为之惊讶。
白衣女子被雪裳额上的光痕怔住,久久没回过神来,想起水波人与她说过的一番话,她立时明白,这世间哪有人能威胁到主子,只有主子反过来利用的力。
跪着不动的雪裳,紧闭双眼。
白衣女子伸手往雪裳眼前一抹,上一刻还是萱儿模样的雪裳,下一刻已是自己模样。
见了雪裳面容后,白衣女子起身,神情有些恍惚,眼里失望之色明显。
女子起身正要往外走去,黑衣人从上空壁内落下,在女子身后停下。
女子听见声响,却仍然慢步往外走去,黑衣人的眸光落在女子背影上,他与她之间,总有这么一天,相见无言。
过往一切依然清晰,刻在一人心里,被另一人忘得彻底。
“音子……”
白音子在听到熟悉的呼唤时,她顿住脚,似是在回想,随后,她轻轻眨眼淡去眉睫上的忧愁。
她迅速回身,带着狂风烈力,黑衣人退到一边,他最是不想与眼前人动手。
白音子揽过地上的雪裳,随即消失。
狂风消失之后,黑衣人朝她消失的方向追去,只是慢了一步,人已经不在地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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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缚醒来,揉揉眩晕的头,看清身处的环境,脑海里浮现他晕前的画面,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往门边走去。
门外,啊妤正弯腰贴在门边,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当听到声响后她才放下心来。
正欲要离开,只听得里面人踢门大喊的声音。
在屋内的自缚一边踢门一边大喊:“放我出去!”
声音之大,吓得门边的啊妤急急退到另一边。
把自缚抓来这事,她问过小木姐姐原因,小木姐姐说只是想关他几日,待小主的救命恩人来见小主为止。
当时,啊妤也是这般想,可是回去细想之后她觉得话里有许多可疑之处。
按理来说,林姑娘请不来林公子,一个与林公子没有半点关系的人更是请不来,就算将他关十天半月也是没用。
琢磨一夜之后,啊妤趁着天还没亮全,悄悄来到关押自缚的院落。
只是,她推了半天的门,门丝毫不移开,她心里疑惑更甚。
啊妤的武力修为不及小木一半,对于小木施下的法她没有法子解。
屋内,自缚胡乱施法,只是没有一道力量打在门扉上,他头抵在门扉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啊妤没听到声音后,她轻手轻脚凑近门边,低声道:“你还好吗?你不要急,我会想办法放你走,但是你要等等我,小木姐姐施的法,我也解不了。”
听见外面的声音,自缚精神一振,立即贴上去道:“你真会放我出去?”
“嗯,会的,但你要耐心等等我。”
自缚苦无办法,这个时候只能暂且信一信外面的人,“那我等你,你快些回来,我还要去救人。”
已要移步走开的啊妤停下,重回到门边,“你是要去救林姑娘吗?”
自缚顺口答道:“不是,我要救雪裳。”
院落另一边,古雅亭子里,一身粉衣的小木站在小主身后,忙道:“小主,啊妤平常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忠仆,一定不会做对不起小主的事,小主,啊妤还年轻,做事不懂分寸。”
坐在石桌边的女子,一直不言,静静喝下手里的茶水,
小木拿不准小主在想什么,深怕小主看住啊妤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心里为啊妤捏着一把汗。
小主放下手里的茶杯,似漫不经心道:“你身为姐姐,怎么不好好管管她。”
语落,小木神情一僵,身体自然直直往下跪去,忙道:“是小木办事不利,管教不严,日后,我一定多加管教手下的人,不让小主失望。”
小主一眼没看跪在地上的小木,望住院落的方向,依然说得淡声淡语:“这人看来不是留了……”
小木起初以为小主说的是自缚,可细细想后,才惊觉小主在说啊妤,她心里骇得不能言语。
小主如是说,她要是开口为啊妤求情,只怕啊妤死得更快,但若是不说,难不成真要她看着啊妤死在眼前。
她颤着声音道:“属下愚笨,不知小主指的是……”
这下,一直背对小木的女子回身看了一眼她,此女子一块覆面,纱透的白绢布遮不住女子脸上的伤疤。
小木在女子瞥一眼后,头更往下低去,小主虽病弱,可她阴着脸时,只让人觉得可怕。
院落里,啊妤与自缚说了一番话后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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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内,
白音子揽走雪裳后并没有离开地宫,在黑衣人离开之后,她才带着雪裳现身。
雪裳被她放在一张石椅上,她在一边坐下,似是自言自语,似是与雪裳说。
“许是我的私心害了你,你要是能醒来,我就放你出去,可你要是醒不来,我只能……”
余下的话她没说出口,要再往下说时,她听见地宫另一边通道内传来声响,她静听许久,知道那人从地宫一边走来。
白音子没想离开,而是坐等那人出现。
来人站在白音子身后,看一眼石椅子上的雪裳,“我想要她……”
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辞藻,来人直接说明来意。
白音子不为所动,身后的人往前走了几步,
来人出声后再没说什么,而是等白音子回话,等了须臾,前方坐着的白音子仍然不语,
他正要再说话时 ,白音子出声,“好一句你要她,你一个禁帝城城主,要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是你不该向我开这个口。”
“我权利再大,可也被你玩弄在手间不是。”
白音子起身,朝来人走去,他应是还没去整理自己,现在仍是关在牢笼里的样子,胡须杂乱脏污,走近他时还能闻见一股恶臭。
在离城主一步之距时,白音子停下步子,凝视眼前脏污的人,眼前晃过他风度逸朗,翩翩雍雅的样子。
来人看她在沉思,低声道:“音……你变了。”
闭眼,再睁眼,她的而眼前只有一个脏污不堪的人。
白音子切入正题,“你带不走她了,林决应是把千解门最近研制出来的毒药给她服下,现下带她出去,会死很多人。”
城主看向雪裳,见她一身血污,碎发缕缕,甚是狼狈不堪,看她这个样子,他已经多半猜出她经历了什么。
他轻声质问:“为什么那样做?”
白音子看向出口,面无表情,眼里更是没有半点涟漪,她平静道:“我恨林决,在我这里,只有毁了他最在意的人,我才会好过。”
多少年了,城主已经记不得,原来她还是没有放下过心中的恨,如今看来,是他太过乐观自负。
“到底是你恨林决还是想让林决恨你,然后记你一辈子。”
无论城主这句话说中多少,可有一点他没说错,白音子的确想让林决恨她一辈子,像她恨林决那样。
白音子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城主苦笑,道:“一遇上与林决有关的事,你一定乱了分寸,做事没了平时的明智,才像现在这番走错一步,步步错,到最后,看你笑话的又何尝不多一个林决?”
许是最后一句话蜇住白音子的感觉,她顿了一下,心微微发疼,结局若是那样,她一定会在结果发生之前消失在世间。
这个世间,最是了解白音子的人非禁帝城城主莫属,自始至终这个人没有伤害过她,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他。
白音子不想自己被眼前的人看得如此透彻,她强辩道:“就算我走错一步,我也会将错就错。”
对于白音子的执迷不悟,城主已不愿再说什么,他明白说多无益。
两人说话间,城主已经走近桌边。
他看向椅子上的人,笑道:“你叫我老家伙,这下换我叫你血丫头。”在城主伸手要揽雪裳时,他道:“我从未怪过你,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
这话是说予白音子听,他知道一切,包括帮城主夫人废了他全身修为一事,他被城主夫人关在地宫内期间,白音子从未来看过她一次。
其实这一切他不怪她,若要说怪,只怪当初对她的那一瞥,瞥一眼红颜祸命奈也。
城主抱起雪裳,往出口走去,白音子的声音使他了下来,
“其实……呵”白音子变了语调,“你现在这样也是咎由自取,别忘了,我也恨你,若不是你,我不是如今这样子,我更希望那一日,你一掌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