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和医院隔了八百里，慕光显然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他们，他微微愣了一下，才捏了个借口道。
“来看一个朋友。”
季霄道。
“啊？你朋友住院了吗，没事吧？”
偶像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季霄一样关心。
慕光摇了摇头道。
“小问题。”
他抬眼注视着郇诚手里的满满的烟花爆竹，疑道。
“你们这是要去放烟花？去哪放？”
禁止放炮的规章制度已经存在了好多年，顺安市内一向是禁止燃放烟花炮竹的。
那他们这是……
明知故犯，知法犯法，顶风作案？
眼见着慕光那难以形容的目光从烟花缓缓移到穆晖羽绒服内还未换下的警服外套上。
郇诚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这两年顺安空气质量已经提升，上面说从今天开始制度已经放开了。”
季霄嘴里吐出白色的哈气，道。
“是啊是啊。”
他眉开眼笑的提起手中的热红酒，望着慕光，稍微有些发绿的瞳孔里是毫不遮掩的期待。
“这天气来一杯热酒，多暖胃呀，前辈来一杯吗？”
酒吗？
慕光无声的笑了笑，有些嘲讽的心道，这样的胃酒精的刺激可撑不住。
但季霄可不知道深层的理由，直到他眼中隐隐期盼的光芒逐渐消失，都没有得到青年的首肯。
慕光轻轻的摇了下头，随后就没有了任何表示。
季霄的神情一下子蔫了下去，像一只被水淋湿的大狗。
注视着尽管口上拒绝，但脚下却生根一般一动不动的青年。
郇诚顿了顿，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迟疑着试探着发出邀请。
“要一起吗？”
刺骨的寒风中，慕光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郇诚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拒绝的时候，慕光突然道。
“好。”
市局。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尽管今天是跨年夜，但顺安市公安局内依然热火朝天。
郁仪系着奶黄色的小熊维尼维裙正在烧水，他面前长长的办公桌上，一溜烟的摆着一排电煮锅。
栗海镜和贺弘一正在为开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不休。
莉迪今天罕见的没和冷梦洋呆在一起，她围在那张铺了案板的办公桌前，而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平日里脾气火爆冲天的刕炎，正神情认真的拿着一个小本本记着些什么。
谭设君也站在那张铺满了面粉的桌前，嘴里叼着燃了半截的香烟，他皱着眉头，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
那副认真的样子，就像在处理什么人命关天的重案。
——如果忽略他脸颊上沾的那点面粉的话。
“买个炮买到明年去了，老子等你们等的黄花菜都快谢了。”
谭设君口中不饶人的谴责道，他放下手中捏了一半的浑圆可爱的饺子，转过头来。
“慕光？”
“谭队？”
两个人露出一模一样惊呆的表情。
郇诚没憋住笑出了声，他抹着眼角的眼泪凑上前来，拍了拍慕光的肩膀。
“慢一点有什么关系？这么大的礼花，那不得费一番功夫？”
缓过神来的慕光微微皱起了眉头，道。
“你们……都不回家吗？”
吴骥笑道。
“慕哥，这你有所不知了吧？”
他细细的解释道。
“市局里的兄弟们大多数都不是本地的，元旦也就放这一天假，谁还费那劲儿抢票回老家呢？市局不就是咱们的家嘛！”
顶着慕光疑惑不解的眼神，季霄不放过一点在偶像面前邀功的机会，他迫不及待的抢着说道。
“是啊前辈，跨年呢，当然要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了！”
郇诚抬起手臂，极其自然的将慕光带了进去，他偏过脸，办公室内暖色灯光打在他挺拔的鼻梁上。
郇诚笑道。
“跨年夜还值班的人确实没几个，但是谭队觉得把他们孤零零的留在这里太可怜了，所以就鼓励大家一起来办公室包饺子。”
慕光抬起眼看向谭设君，眼里是一层难以掩饰的不可思议，那副震惊的模样，就像是生平第一次认识了谭设君这个人。
“行了郇诚，别再乱说了。”
谭设君肢体僵硬，他抬起精壮的手臂空中摆动了一下，但那指尖上黏着的面粉却让此举毫无杀伤力。
他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表情极其不自然的扭过头去。
“我只是一个人在房子里呆着无聊罢了。”
穆晖忍着笑，努力忽略了谭设君耳垂上的一抹薄红，道。
“是是是，天塌下来有我们谭队的嘴顶着。”
他转过头看向郇诚，开玩笑道。
“你说呢？郇法医。”
郇诚故作一本正经的摸了摸下巴。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吴骥转过脸毫不掩饰的捧腹大笑道。
“听到了吗，谭哥？法医说死者全身上下都是软的，只有嘴是硬的。”
恐惧威慑技能被冻结了的谭设君无能狂怒。
“吴骥！你给我闭嘴！”
“噗嗤。”
慕光握拳抵住了唇，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热红酒的肉桂香，元旦的节日气息和着温暖的灯光融入在冬夜里。
点点橙黄色的光芒落在慕光白皙又俊秀的脸上，那消瘦的肩膀上像是在一瞬间卸下了许多沉重的东西，他头一次在他们面前发自内心的轻笑着。
轻松的氛围感染了所有人。
郇诚从那个恍人眼目的笑中回过神来，他揽住了慕光的肩膀，大声笑道。
“哎呀呀，差点把我们这个最大的礼花给忘了，栗海镜，快来给慕光倒杯姜汁可乐！”
慕光被众人推搡着，簇拥着拉进了屋子中央，他黑色大衣上所有的寒意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郁仪身前的几个电热锅，不约而同的冒起了滚烫的水沸。
不知是谁道。
“水开了？咱们下饺子吧！”
“快来！慕光！我来教你包饺子！”
莉迪招手笑喊。
所有不为人知的孤独和寒冷都在此刻褪去，那杯热气腾腾的热红酒，终究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就这一次。
慕光想，他短暂的闭了闭眼睛。
就放纵今天这一次。
倘若曾经的苦痛真的都能够消弥在冬日的热情里……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