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的女儿不见了,他们不仅一点担心都没有,反而为她的失踪而高兴。
就好像鹿欢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洪水猛兽,而他们终于把她解决了一样。
就是从那一年起,鹿鸣开始对这个畸形的家生出怨怼的。
他越来越叛逆,吊儿郎当的不服管教,三天两头跟父母吵架,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这么多年下来,到最后,鹿鸣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了。
要说是在为鹿欢鸣不平显得太冠冕堂皇,也没有什么意义;但要说是为自己出口气,他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受过半点委屈,又显得他不知好歹。
但可以确定的是,自从鹿欢走后,他的确没有办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父母对他过于沉重的爱了。
鹿父三天两头被儿子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他的那只手都在颤抖:“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辛辛苦苦把你养那么大,要什么给什么,就是为了让你来气我的吗?”
鹿鸣冷哼了一声:“你要是看不惯我,就像赶走鹿欢一样把我赶出去就行了啊。”
“说什么呢!”鹿母尖叫了一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她哭哭啼啼的抱住儿子的胳膊:“鸣鸣,你摸摸良心,我和你爸什么时候看不惯你了?我们疼爱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看不惯你呢?”
鹿鸣这些年,看惯了父母的这番做派,根本无动于衷。
他漠然的说道:“你们疼爱我,不过是因为我是男生。如果我也跟鹿欢一样,是个女孩,你们也不会对我好。”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鹿母瞪着眼睛,看起来想拍打他,又舍不得下手:“爸爸妈妈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怎么能说这么诛心的话啊?这让妈妈怎么受得住啊?“
“鸣鸣你今天怎么老是提那个赔钱货?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
她又转头去瞪丈夫:“都怪你,前阵子好端端的提这个扫把星做什么,现在闹成这样,你开心了,满意了?”
鹿父对她很不耐烦:“都跟你解释过了你还闹什么?小赔钱货也是我生养的,她长大了赚钱了来孝敬父母、供养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初她自己跑了,我没追她回来打断她的腿,让她家人,已经是在开恩了。”他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她本来就该尽赡养义务。”
鹿母被他凶得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梗着脖子和他吵:“那你倒是去找她啊,跟我儿子说有什么用,他才几岁,你让他去哪里给你找人!”
“我要是会上网,还用得着你说?!”鹿父对她没有顾虑,吵起来声音都大了好几个分贝:“这不是看他年轻人,会找门路吗?再说了,我找那个赔钱货,我是为了谁?是为了我自己吗?”
他又指向鹿鸣:“我是不是为了他?我都是为了他过得好,我为了让他有车有房,以后去媳妇才有脸!你以为我愿意去找那个赔钱货?我一提她我都嫌晦气!”
鹿鸣“噌”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红着眼站在他面前:“你少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去做这种事!你分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
“鹿欢凭什么赡养你?凭你十几年如一日的打骂她、给她吃馊饭泡饭,逼迫她未成年就去做兼职吗?”鹿鸣憋了很多年,终于忍不住发泄了出来:“你从来没把她当成你的女儿,凭什么要求她赡养你?”
“她又凭什么供养我?又不是她生的我!”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打断了鹿鸣的话。
鹿父常年在工地打零工,干的是体力活,手上力气很重。
这一巴掌打得鹿鸣头都偏向了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到二十平米的客厅里,时间像是突然被凝固了一样。
鹿鸣捂着火辣辣的侧脸,忍了好久的眼泪,就像是终于被打开了阀门的水库一样,稀里哗啦的落了满脸。
鹿父愣愣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忍心对心爱的儿子下手。
最后还是被吓住的鹿母最先回过神来。
她尖叫了一声,扑上去推开愣在原地的丈夫:“你疯了!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她的声音尖锐高亢,刺得人耳膜生疼。
鹿鸣捂着脸站在那里,甚至还有心思分神去想,今天这声大概能传遍整个小区了。
这么惊恐慌张,说不定还会吓到人家,让人误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鹿母连踢带打的锤了丈夫一阵,又扑过来看儿子的情况。
鹿鸣还捂着脸,她只能透过指缝看到浮起的红肿,根本看不到完全的情况,想拉下鹿鸣的手又怕他疼,手足无措的哄着他:“儿子,你放下手,给妈妈看看。”
“快,妈妈看怎么样了,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
鹿鸣缓缓的转过头来。
鹿父也在看着他,满眼的紧张,和懊悔。
可他打鹿欢的时候,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
他打鹿欢,每次都是往死里打的。
时隔数年,鹿鸣终于体会到,鹿欢被打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怪不得,她不愿意回来,也不愿意见到他们。
换做是他,好不容易逃出去,他也不想再回来。
鹿父看起来也很想凑过来看看他的情况,但被儿子脸上的泪刺得心脏一缩,又不敢上前了。
他收回颤抖的手,嘴巴动了动:“我...我...”
结结巴巴了好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得出来。
鹿母还在哭着求鹿鸣:“鸣鸣,你快把手放下来给妈妈看看呀,妈妈求求你,快给妈妈看看。”
“儿子啊,求求你了,快给妈妈看看啊!”
鹿鸣看了她一眼,拿开捂在脸上的手。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左脸已经高高的肿起了一大块,五根手指的指印根根分明。
鹿母哀叫一声,抬起手来,又不敢去碰他的脸,只好转过身,又去捶打丈夫出气:“你怎么下得了手的啊?啊!”
“你怎么忍心?这是你的亲儿子,你平时连重话都没舍得说他一句,跟他吵架都要斟酌语气怕说得太重,你怎么忍心打他?还打得这么狠!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不心疼我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