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唐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放在嘴边，再放下去，犹豫了半晌，复而端起，一口饮尽。
“为什么提这个？”看向身边俊秀文雅的儿子，他眯了眯眼。唐金鸣向来是能说一个字便不说第二个字的，唐山养他这么久，越养越是说话简洁，格外噎人。想听他说两句软和话，一般都要挑家里女眷在场的时候。
从不说废话的儿子，今日会因为气氛舒缓，而说两句无意义的话么？
有可能，但是很难。
唐金鸣勾了勾嘴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漫不经心地垂下眼道：“她太吵了，为武者大都寡言，配她刚好。”
女子话多，这可不是好话。
“你啊……”唐山摇了摇头，“背后说你妹妹坏话，当心她知道了来闹你。”
“您就惯她吧，惯出个魔头来，过两年看谁敢要。”唐金鸣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唐金玉敢没大没小地捉弄他，还是他二人这软耳根的爹，这些年偏心眼偏出来的结果。
唐山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羡慕？那你快些给为父生个小孙女儿出来，为父也一样如此惯着她。”
“不要。”唐金鸣淡声道：“唐家养女儿太纵容了，最多只能有一个。”
“想要孙女，先把家里这个安顿好再说。”
还说自己惯着唐金玉呢？你这兄长在纵容妹妹这一点上，也一点不落下风啊。
唐山失笑，唐金鸣看似在拒绝给家里添新人，顺便嫌弃唐家养女儿的法子不对劲，实则他儿子的别扭性子，他能不清楚？
唐家自唐老太爷的祖父开始，就是代代单传，清一色的光葫芦臭小子。足足传了五代，才在金字辈出了一个丫头，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都稀罕得不行。
谁都稀罕她，谁都想讨她笑脸，她打小就是众星捧月般的长大。
唐金鸣不想再添一个姑娘，就是为了保住唐金玉在家里的独一份。
“好了，不打趣了。”唐山笑叹一句，一双儿女相处融洽，做哥哥最是疼爱妹妹，他这个爹喜闻乐见。
“不过，你真的还不打算准备么？”他点了点酒杯边沿，话里带了些戏谑，“你娘念着抱孙子，已经许久了啊。”
“我娘念，我们就要生？”唐金鸣淡声回道，一丝孝顺之意都没有，“容汀身子还没调养好，再等两年。”
他的妻子有娘胎里带出了的体弱之症，不易受孕不说，本身也容易生病，这些年一直在家里养着，好不容易才长了些肉，摸起来顺手极了。但生孩子乃是一道鬼门关，他暂时不打算让妻子走一趟。
“……你不会不打算要了吧？”唐山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试探，“咱家若是断你这一代，你这腿恐怕要一起断。”
“不会。”唐金鸣面色平静，“容汀也喜欢孩子，我不会一直拦着她。”
……那要是儿媳妇不喜欢呢？你这臭小子打算干点什么有负祖宗的事？
看自己爹脸上写着一言难尽，唐金鸣淡定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别催，我又不是得了绝症，急着要孩子当药引子。”
嘿，还把自己咒上了？
唐山终于无奈地退了一步，“行，行，不催你，但你娘那边，你自己去解释。”
唐金鸣勾起嘴角，点了点头。他娘虽然有时眼馋别家的小孩，但他了解自己的亲娘，骨子里是十足的独立，不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孩子身上。
“您也得帮忙。”虽然心里知道唐夫人不会真的一直纠结于此，但他作为儿子，还是很头疼亲娘的念叨。一见唐山悠闲的给自己倒酒，便狠心将人拉下水。
“我不愿现下育有子嗣，也因着要接您手里的东西。”唐金鸣声线平稳，道：“这种事一向遭人嫉恨。幼子柔弱，我不敢冒这个险。”
他在桌面虚划了一个字，眼皮都不带动的，“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给娘提，要不照实说？”
那你怕是想要你老爹的命。唐夫人可从来不知道，自己那懒散散的丈夫背后藏着这么大的事。
唐山眼皮一跳，心说自己这一双儿女，一个是行动上不饶人，莽得跟小牛犊似的。一个是嘴上不饶人，毒起来跟小刀子一般。
到底是随了谁？他和妻子，都不是如此胡搅蛮缠的人啊？
要是唐夫人知道唐山此刻的想法，必会立刻笑出声。唐山年轻时，仗着父亲的当朝独一份的大将军，帝宠深厚，便是出了名的嘴毒手黑，坑人一点不带手软的。
一旦惹急了，连能言善辩的御史都会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到底是有妻有子，更有双亲要赡养，而且年纪大了，所以性子温和了。
“……我看看。”唐山迟疑了半晌，才憋住这三个字，话里透着敷衍。
唐金鸣给他倒了杯酒，也不着急他答应，他有的是法子叫他不得不来帮忙。
“……另外。”他顿了顿，继续道：“玉儿那边，您和娘先别看人选了。”
“真有合适的？”
“不合适。但确实有。”
“这是何意？”
“别问。”
嘿！臭小子。
唐山哭笑不得地抬起手，去削儿子的后脑，被人灵活的躲开。
“容汀给我束的发，别弄乱。”
这是他的妻子在最开始嫁给他的那段时间里，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才学会的束发法子。
一开始，即使她束得不好，唐金鸣也要坚持顶着一头乱发出去，绝不叫别人去动。直到现在，形成了习惯，即使容汀束发的技巧好了许多，他也不让别人动他的头发。
唐山没滋没味地咽下一口酒，开始怀念唐夫人了。
儿子这叛逆期实在太久了，叛逆得他头疼。
“来了。”唐金鸣往远处漫无目的地扫视一眼，突然定在一处，开口喊唐山，“玉儿过来了。”
唐山一愣，下意识把酒杯往手底下藏。唐夫人有阵子专抓他喝酒，女儿就是神出鬼没的小帮手。
“爹！”
唐金玉才进门不久，听说爹和兄长在院子可怜巴巴地吹冷风，为了伪造自己一直在家的假象，就赶紧提着灯去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