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本想待在唐府等唐金玉回来,却一直心神不宁,好几次都无意识地拿起了自己的剑。唐老太爷了解武者有时会有十分敏感的直觉,左右家里没什么事,就索性赶他出去,将人平平安安的接回来。
幸亏有这么一回,赵佑紧赶慢赶,才救上了唐金玉。
回来的一路上,他不顾身边还有好几个唐家的护卫,始终十分紧张地紧紧牵住了少女的手。那副谨慎的模样,叫唐金玉都不忍心挣脱,只得乖乖被牵着。
“我的心肝儿,哎呦呦……”一听说了路上的危险,唐家几个女眷都止不住地拉住唐金玉好一阵拍打,尤其是唐老夫人,一进门就搂住小孙女不撒手。
他们家的开心果,她最宝贝的小孙女,怎么会如此多灾多难呢?
“人已经交过京兆尹了,因为附近有人家,动静太大,实在不好瞒。”一旁的赵佑在向唐老太爷汇报方才的事,脸上甚至还有没消下去的汗,“我事先撬了他们嘴里的毒,都是见血封喉的药,看来和那小厮是同一拨人。”
“如此便好。好孩子,你们都辛苦了。”唐老太爷点点头,沉声道。
“我我我!”唐金玉到这会儿才有机会探出脑袋,喊起了正经事,“祖父!我师父说,这毒是南蛮的,不算罕见,但和之前的五石散,应该是一个人做的!”
她奋力挥了下自己的拳头,“就是韩祁那王八蛋!”
赵佑眯了下眼。
如此恶毒之人,偏偏是个皇子。
唐山和唐金鸣是临近中午才得的消息,当即就决定立刻赶往京兆尹查看情况。巧的是和他们同席的人,正是前些日子送了拜帖却没上门的京兆尹——刘半山。
到府衙时,刘半山平日就不怎么和善的脸,彻底黑如锅底了。
刺杀唐金玉的那几个存活的刺客,在赵佑谨慎的拿掉嘴里的毒药之后,仍旧在牢中咬舌自尽了。
死得够快啊……
唐金鸣站在阴暗的地牢中,打量着地下的尸体。
“死士?”
他背后的唐山含糊地笑了一声,趁着衙役没来,跟身边的刘半山十分熟络地搭话,没一点人前的客套生疏,“咱俩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别家的死士呢。”
“……实在有趣。”半张脸藏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沉,不复以往伟正形象的刘半川笑了笑,“我也不是个恶人,怎么这么怕被抓呢,都没给我一点审的机会。”
“许是头回做这种事,太害怕了吧。”
唐金鸣看似无心的接嘴道。
第二日,唐家最受徽沣帝喜欢的二小姐路遇刺客,万幸是有惊无险一事,正式摆在了朝堂之上。
唐山亲自写了奏折,不过将此事的重点放在了刺客身上藏的都是南蛮毒物,相貌却偏偏都是中原人的事上,实在令人狐疑。
至于唐老太爷被下毒,则被他暂时掩盖了下来。
唐金玉遭袭,还能说是有人将矛头对准皇上,若是再加上唐老太爷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唐家有麻烦。
且唐金玉是为了祖父的事才出的门,路上又那么巧的碰上了刺客,怎么看都像府里有内鬼啊。
还没到完全暴露自己底牌的那一步。
唐山看着自己的君王,看着他像之前一样,龙颜大怒,惹得众臣请罪。心里却更凉了。
他看见站在前头的韩祁,借请罪的动作,向他抛来的一眼。
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仿佛早已知道徽沣帝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的君王真的老了。
唐山无比清楚的认识到。
“哥?你今日不上朝啊?失业在家了?
唐金玉拿着软心酥从娘亲房里走出来,正好看见了正在院中喝茶的唐金鸣和赵佑。
嘿,你还别说,俩人关系越来越好了。
唐金鸣看她一眼,老神在在道:“还不是某些人最近走霉运,爹喊我多看看你,给你分点福气。”
唐金玉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
“少恶心人,你到底干嘛呢?”
“管好你自己。”唐金鸣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她。
“你别逗她,她受不了这个。”
坐在对面的赵佑简直因为这兄妹俩无时无刻的拌嘴笑得不行,不过好歹还记得正经事,便给唐金玉让了座,温声打圆场,“你拉我在这儿喝了半晌茶,不就是在等她么?”
“有话不直说,还祸害了我家二哥干巴巴的喝茶,我看你才是妖孽。”
唐金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唐金鸣眼角一抽,赵佑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唐金玉的嘴。
算了,算了,反正也有人能治得了这丫头,算了不生气。
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好几遍疏导,唐金鸣终于敛起玩笑的神情,缓缓开口,“我今日要呈上去的文书,被人掉包了……所有的忌讳,上头都有。”
“哈?”唐金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还没完没了了?咱俩套个车出去揍韩祁吧?叫上二哥给咱们递刀。”
“你嫌咱家不够烦呢?”
唐金鸣气急敲了她一个响栗。
“不用操心我,此事我既然知道,就不会明晃晃踩进去,万事都留着心眼呢。”
事实上,昨日下午那份满是忌讳的奏折就放在自己桌上了。不过他懒得重写一份,把东西替换掉,更加不想装傻,去演一出明知故犯而后险险澄清的戏。索性就让这份东西神秘失踪,把活儿推到别人身上。
也给幕后人一个隐隐约约的威慑。
你看,你能悄无声息的换掉我的奏折。我也能悄无声息的换下来。
谁也别小瞧谁。
“那也不能就这么挨欺负啊。”一旁不明内情的唐金玉还在嘟嘟囔囔。
京兆尹,内堂
刘半山面无表情地写完手里最后一封奏折,亲自将手边的几本封成一个巨大的信封,再交由天子使者,送他们离去。才转身向堂内面色不郁的来客恭恭敬敬道
“还请成王殿下恕罪。只是就算是您,也不能翻看呈给皇上的奏折。”
韩祁等了半晌没如愿,只好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亲王服,沉声道:“……刘大人,本王真想看看,你这铁板的称呼,还能保持多久。”
刘半山眼皮都不带动的。
“……陛下一日希望下官铁板,下官便会铁板一日。”
皇上都挺满意我的,你这王爷张什么嘴?
目送韩祁负气离去的背影,刘半山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此地无银三百两,还真有够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