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赵佑哑然失笑。说起来，这竟是少女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心悦二字。
犹记得她与安城郡主说出心悦他时，自己只有满心的无奈，一直还当她只是个孩子。即使行为略有出格，也不过是性子活泼了些。
后来趁着那次醉酒，少女没有说出心悦，却道出了更近一步的……以身相许。自己因着心境有变，突觉有必要与她说清。
再然后是……无力到不忍回想的拒绝之言，以及不容他忽视的动心。
赵佑看着少女明亮的眼睛，突然心中升起许多愧疚。
细想来他们之间尽靠对方的主动方有进展，自己总是坐享其成的一个。唐金玉从不对这点有什么意见，哪怕他才应该多些主动。
即使两情相悦，也要说出来才是。
赵佑想着，便缓缓收紧搂抱少女的手臂，将人圈在怀里。柔若无骨的娇小身子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乌黑云鬓间洁白的海棠花无声绽放，衬得一张巴掌小脸愈发娇嫩，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
“……金玉。”他轻唤一声，嗓音发沉。
“恩？”唐金玉仰着脸，十分好奇地歪着头问道。
“我好像从未与你说过。”赵佑笑了笑，眼里有看不清的情绪。
“我也十分心悦你。”
唐金玉眨了眨眼，完全没想到能听见这么一句，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呆滞。
赵佑说他……心悦自己？
不是有点喜欢，也不是有些好感，态度更没有一丝勉强。就是在温馨的拥抱中，像商量明天吃什么吃一般，十分自然地说出来心悦二字。
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连带着手指微微蜷缩，勾住男子的衣袍。唐金玉感觉自己胸膛里那只小鹿正在欢快地蹦跳，兴奋地不断踢动蹄子，用幼嫩的角，一下一下撞击着心房。
又酸又痒。
唐金玉傻兮兮地咧嘴笑了一下，然后突然低下头，在赵佑怀里狠狠蹭了蹭，力道大嘚仿佛要把自己彻底藏进对方怀里。可是一转眼，又如游鱼般钻出男子结实的手臂，提着裙摆哒哒跑走了。
“哎！”她跑了两步，猛地站住脚，回身看着赵佑，绽开一个天美的笑容，扬声喊道：“我明天还去找你啊！”
“我等你。”
赵佑笑了笑，远远的向她点头，目送她娇小灵活的身影跑过最后的转角，彻底消失不见。
低头看了看自己空旷的怀抱，少女呆得时间太短了，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连一丝温度也没留下。
就好似是桃花化作美人，随风潜入怀里，赐人一场欢喜梦，而梦醒时分，便只剩下失魂落魄，不能自拔。
赵佑站在原地，缓缓攥紧双拳，一时有些出神。
是夜，窗外明月皎洁，银白光泽笼上窗沿摆放的花瓶，不知何时开始，天空竟飘起了细细雨丝。
唐金玉从梦中醒来，熟悉的战火和破败的城墙仍在脑海盘踞，叫她忍不住难耐地揉了揉额角。
真是扰人清净。难得听见赵将军说心悦她，还以为能在梦里再听一遍呢。
喊退了打算进来关窗的柳玉，唐金玉披上一件锦绸披风，缓步到窗边，杏眼水雾氤氲，隔着淡色的雨幕，静静凝视窗外的场景。
仔细算来，这竟是初秋的第一场雨。细雨如针，斜斜洒落远处乌色的房檐，整个天空似乎成了一匹雾蓝色的布。
“……这天气扰人啊。”
其实她不太喜欢雨天。绵绵细雨消志气，她总是担心自己会安于平静，最终失了一份心性。
韦老曾说过，她此生最大的风险，不在于打心底藐视世俗规矩，最后难免四处碰壁，撞得遍体鳞伤。因为不论她如何造作，唐府总能护住她。
她最大的风险，在于对自己太过自信，总以为可以凭努力得到想要之物，直到最后，免不了求而不得，慧而伤极。
她也是认可这一点的。但很多时候，事与愿违，她有意藏拙，却奈何想要的人或事物就来到了眼前。
她忍不住地想争取，也就陷入了韦老担心的境地。
金玉，我也十分心悦你。
想起男子低哑温柔的嗓音，唐金玉弯起眼睛，轻声笑了起来。经今日一事，她是否可以认定，这一次她的争取，是得愿以偿，没有争不到，亦没有放不下，更没有走到韦老担心的一步？
“师父啊，我可能完成不了给您的承诺了。”唐金玉轻声自语，抓紧了身上的披风。
她曾答应韦老，有朝一日会代对方游历山川，将各处风土人情细细记录成册，整理出一册极近详实的方志，也不负她跟着韦老的多年学习生涯。
其实从梦境有了变化开始，她就注定做不到了。
她不是遇事不动，要以不变应万变的，最后坐以待毙的人。
她仔细想过，梦境应验的部分算来都与自己有关，那是否可以合理推测，唐府被烧一事，也与她有关呢？
若是真与她有关，她怎能放任其发生？
细雨被风吹拂，微凉雨滴落在手背。唐金玉回过神，远眺墨蓝天空，突然叹了口气。
犹记得她那京城破的梦，似乎就是在初秋。
今年应该起不来什么意外了，要不然祖父和父亲那边肯定有所察觉。
自己也一直跟着赵佑，没发现他有与西北军联系。赵姓将军的真实身份，也相应的无法印证。
这其实让她松了一口气。
现下算起来，距离梦境应验，起码还有一年时间。
“该准备厚衣服了。”
唐金玉掩好披风，有些感叹地说。她一向是个乐天派，既然最近没有祸事，准备新衣服就是头等大事。
“要些深色衣服才行……”赵佑有太多深色衣袍，她若想不动声色的与对方配成情侣装，要好好计划一下款式和花纹。
不过……既然今日赵佑都说了心悦她，改明儿直接准备几对成套的男女衣袍，他应该也会接受吧？
说起来什么时候领他见家长呢？祖母那边问过好几回了。
唐金玉打了个哈欠，感觉困顿袭来，而计划的事还没有想好。
明天再说吧，也问问赵佑的意见。他若是不同意，自己就耍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