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事,唐金玉并没有亲眼看过。唐金鸣换了一身崭新的朝服,一步一顿,风姿卓然,缓缓步入了恢宏华美的金銮殿之中。
长达一个上午的等待,到最终她接到的是一封当今圣上决定退位让贤的圣旨。
一个崭新的小皇子被推了出来,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也成了新的皇帝。
唐金玉望着那外面高声向四方通报的衙役,天子的最后一封旨意,在街头巷尾已像瘟疫一般地传播开来。
“似乎真的到了尘埃落定的那一日呢。”
京城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长。但唐金玉无意识地扫过窗边的树枝,隐隐发现那上头已经吐露了小而浑圆的花苞。
就压在还未彻底消化的雪下,顽强的像春天里的草一样。
再然后,赵佑,李襄,荣欣郡主先后被照入宫中。
原本在韩祁时期被驱逐的老臣,在先帝时期没有被召回重用的老臣,在一直加盖着新皇帝龙印的旨意之下,由各地官道驿站负责,纷纷向京城奔来。
之后的事,唐金玉比起是参与者,更像旁观者。她看着那一封封加盖龙印的圣旨一道接一道的发出,她听着西北西南两个方向传来一封又一封的捷报。
等到春来冬去,万物复苏,霜雪融化的那一日。有一天她起得很早,看见晨曦落在树梢上,有只肥硕的鸟儿正停在那里,又娇又软地发出叫声。
唐金玉突然意识到,春天已经来了。
“哥,你在信上没写错吧?爹是今天回来吗?”
唐金玉懒洋洋地趴在车窗上,今日的日头很好,她只穿了件厚实的单衣,也并没有觉得寒冷。而唐金鸣正站在车下,远远望着城郊远处的地平线。
“你若不信我,大可回去啊。”
唐金鸣眼皮都不带抬,十分好笑地看了一眼唐金玉,“打小就没耐心,怎么现在还这么没耐心,而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世事难料嘛,谁知道爹会不会赶路,睡过头今天就到不了了呢。”
唐今日打了个哈欠,她实在起得太早,天还没亮就赶到了京城外,就是因为唐金鸣给他说,唐山今天会在天亮的那一刻就到达京城。
而眼下天早已大亮了,那远处依然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
“少编排你亲爹。赵佑,把人拉进去,我已经不想看到她了。”
唐金鸣无奈地叹了一声,又往马车里喊。
那车窗里随即显出了一个人影,眉目俊朗,神色温和,一身雅青的圆领袍,正是赵佑。
“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他倒是没有去拉唐金玉,而是选择招呼唐金鸣进来,毕竟他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而且眼瞧着唐金鸣这脾气是越来越爆了,八成他自己心里也烦。
要说赵佑这些日的长进,除了打了更多的仗以外,对于唐家人的了解可以说是相当深刻了。
不论唐家人还是其他人,到这个时候,其实都已经默认了,赵佑就是唐家的女婿。
正是他们说话的当口,远远的马蹄声响起了。
赵佑对这声音最敏感,第一个止住了话头,把目光放到了远处。
轰轰烈烈的大军来了,旌旗飘扬,马蹄声凌乱,夹杂着兵甲碰撞的铿锵之声,好似一幅气势汹汹的画。
“爹!!!”
唐金玉的眼睛一下亮了,女子的声音本就尖亮,再加上她放开嗓门的这一喊,愣是隐隐压过了那轰隆隆的马蹄声,直直传到了为首的那人耳中。
为首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展开一张西北军的军旗,纵使眉眼看不清晰,他也依旧朝着唐金玉这边的马车招了招手。
这个冬日真的是十分的漫长,漫长得他们差点儿都忘了,他们以往是如何在父亲的膝下打闹。
唐山一步步的靠近了那停在十里长亭外的马车,三双迥乎不同,又有些相似的眼睛同时望着他,以往日子以来战场的战火逐渐散去,他慈爱地笑了笑。
“等很久了?快回家吧。”
狄戎的粮草向来是个大问题,所以比起还有留一些韩祁送他们的粮草的南蛮人,西北那一线的战士平得更快些,唐老太爷依旧选择压阵的最后,让唐山先一步返回京城。
他们两个多少都有些担心,唐金鸣这一帮孩子能不能扛得住京城那些大臣的纠缠,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跑回来给家里的孩子撑腰了。
不过局面其实比想象当中要好得多。
小皇子即位以后,由唐金鸣,赵佑,李襄,荣欣郡主,四人暂且从旁辅佐。他们将朝政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就算那些大臣对他们有所意见,也要掂量一下成为了那些军队会不会听他们的意见。
唐山作为先帝的宠臣,同时也是六部仅存的一位尚书,内阁最年轻的阁老,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重新出面把这朝政,可他却在第一次参加大朝会的时候,向小皇帝提出了告老还乡的文书。
比起把权力握在手里,他更希望把唐大人这个名字让给他的儿子。
树大招风,他始终认为这一点是重要的,所以他愿意在适当的地方选择退让一步。
不过老的一辈自愿退出,年轻的一辈,可是每一个都没落下。
随着西南军传来一封封捷报,对着百废待兴的朝廷,唐金鸣可一点儿没留手,名正言顺地开始了唐金玉口中的“分赃”。
唐金鸣,为中书令。掌文武百官,有虎符密令,更高丞相一级,乃是当之无愧的天子之下第一人。加封天子天师,入御书房教导小皇帝政务。
赵佑,为天下兵马元帅。掌西北东南二十万大军,尽将天下粮仓的两郡牢牢握在手里。同时加封天子天傅,兼任禁军统帅,除却教导皇帝习武,还负责皇宫内外戒备。
荣欣郡主,北海王之女,奉为凤阳公主,加封一品武臣俸禄,掌北海郡虎符,以东北第一将立名。
李襄,前朝丞相之子,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授一品文臣爵,任吏部尚书,入内阁行走,有自由出入皇城之权。
此外穆王,穆王世子,退居二线的唐山,尚未归京的唐老太爷,也各有按例赏赐加封。
直第二年新历春,三月。
四方动荡,彻底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