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玉眨了眨眼，觉得赵佑说得也有道理。正准备就此作罢，突然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有些躲闪，再鬼使神差地往人耳朵上一望，发现了一抹血色。
诶嘿，赵将军害羞了？
悄悄勾起嘴角，唐金玉心里一动，猛地拽住赵佑的袖子，将他生生又拉低了一分，饱满的朱唇差一点就亲上了对方的耳垂。
她娇滴滴地喊着，“佑哥哥，你耳朵红啦。”
赵佑被这一下弄得差点脖子都要红了，无奈至极地看着刚做完坏事满脸得意的唐金玉，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别闹了，你哥指不定回头就看见了。”
“那你别耳朵红呀，你不红我就不闹。”
“这……这个没法儿控制。”
在偷偷腻歪的二人没看见的地方，唐金鸣一双凤眼几乎凝出了霜，直直注视着大厅里的韩祁。
对方的话让他回想起了不太愉快的过去。
唐金玉在读书上惊人的天赋就让别人狐疑在心，甚至得了一个毁誉参半的“妖女”之称。
但其实唐金鸣心知肚明，他妹妹的本事远不止如此。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五经。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会辨五谷。
无人教她算科，她却一眼就可看出家里账目的问题。
这已经超出聪慧的范围了。
她完全不像一个孩子，除却被梦魇住，不断哭闹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里，唐金鸣觉得她娇小的身子里藏着一个神志清楚的智者。
但她也有单纯的地方，比如起初并不懂得遮掩这份不凡，甚至有一年被嘴碎的远房亲戚背地说过闲话。
唐家那姑娘聪明得吓人，该不会是山野精怪伪装成了人，来唐家打秋风的吧？要是搁在乡下，定是要喂些符水的
唐金鸣正巧路过听见，妹妹被说成妖怪，还要被喂符水，唐家更成了打秋风的地方。这哪里是能忍下的，他便当即气急，顺手抄起手边的细颈瓷瓶，重重砸上了那多舌之人的头！
即使后来遭了这么多年最重的一次责罚，他也没有松口说一句道歉。
唐金玉是他的妹妹。
是他从娘怀胎起，就心心念念地盼着的，准备了无数玩具，还一心准备手把手启蒙识字的妹妹。
是他娘十月怀胎，辛苦孕育，最后险些血崩才生下的小瘦猴般的姑娘。
是她爹多年偏心，永远秉持着有女万事足，才宠出的活泼女儿。
唐金玉的确有些足智近妖的意思。但那又如何？聪明又不是错处。她在唐家养了十六年，日后不管出什么事，他们自会安安稳稳地护住她。
哪怕是……她那飘渺的梦境成了真，他和父亲也只会感叹妹妹果真不是凡人，而不会怀疑她是精怪。
他唐金鸣的妹妹，就算真不是普通人，也该是个偷跑下凡玩耍的小仙女。
聪慧远超凡人，又纯真宛若稚童。
这是唐家人骨子里的武人性情，护短到了极点。哪怕平日相爱相杀并乐此不疲，在最关键的时候，也愿意为了对方背负起所有。
唐金鸣垂下眼，脸上的表情再度回归平静，嘴角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妹妹的事情，没必要对韩祁多说。
“京兆府办事！闲人退避！”一声高喝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一队佩刀衙役步伐匆匆涌入厅内，随后一身着朱色官服，表情肃穆的中年官员跨进门槛。
他一进门就认出了大厅正中央面色张狂跋扈的三皇子，不动声色地顿了顿，然后缓步上前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三殿下。”
“……呵，刘行川，你倒是消息灵通。”
韩祁讽刺一笑，冷冷打量着面前气质不动如山的中年人。事情发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京兆尹就带着人亲自来了，真是相当尽职尽责，速度快得好像一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
刘行川面色平静，仿佛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揣测之意，极为细微地笑了一下，用词十足的客套，“下官为京兆尹，处理京城诸事乃为职责所在。”
韩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只可惜劳你白跑一趟了，我酒楼的事，我自会处理。”
“三殿下说笑了。”刘半川轻轻皱眉，他五官生得极为端正，浓眉大眼，声如洪钟，严肃起来的模样透着一股清朗正气。
他任京兆尹已有十年，虽只有四品，但却是出了名的公正死板，做事只遵循律法，谁来说情都只能踢到铁板，因此还有了个诨名，叫京城刘铁板。
刘半川在徽沣帝面前也算是得了青眼的官员，要不天子脚下的事，怎会一直交由他负责。
“有人报案说是此处出了人命，按律当由京兆府接手查看……”
“刘大人。本殿说的话你是听不懂么？”韩祁有些烦躁地打断道：“这儿没出人命，用不着京兆府来管。”
“三殿下，到底有没有命案，不能由您来断，还请让下官带人查看一番。”
刘半川声音平稳，即使明显看出韩祁脸色不对，也没有半分咄咄逼人，亦或想要退缩的意思，只是话语里透出了势在必行的态度。
哪怕没有命案，既然有人报案，既然他都带着人来了，就有必要查看清楚再走。
“刘大人，你是一定要为难本殿了？”韩祁冷声威胁道。
“下官不敢。实在是职责所在，还请三殿下见谅。”刘半川躬下腰长久地行礼，“哪怕事后要闹到陛下面前，下官也自问无愧。”
哪怕你韩祁最后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要找自己皇帝爹告状，我刘半川也自问没什么错处。
唐金玉躲在赵佑身后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位刘半川刘大人还挺有趣，虽然说话看似客气，其实句句都有些噎人。
她轻轻拽了一下赵佑的衣服，指了指唐金鸣，示意要去对方那里。
刚刚是韩祁和他哥围绕她打嘴仗，她不好露面。现在已经绕到别的地方，她总可以出现了吧。
赵佑明显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点了点头，二人稍微分开了一些，缓缓走到唐金鸣旁边。
悄无声息地紧靠着自家兄长，唐金玉伸出手，抓住对方宽大地袖子摇晃了一下，透着无声地询问。
哥，你怎么样？
唐金鸣微微侧首看向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没事，接下来就看底下的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