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不去看看那二位？”
眼见两位同样高大挺拔的男子，一前一后表情十分严肃地走出房门。全程没张嘴的青夏迟疑了一阵，轻声劝道：“舅老爷性子急，别打起来了。”
“不会。”唐金玉极轻松地笑了笑，自信满满道：“赵佑的身手我心里有数，不会叫他打到的。”
重点不是会不会打到的吧……
青夏无奈一笑，到底是没有再出言。他与这位小姐接触了七六年，可以说相当了解这位的性子。看似跳脱，令人摸不着轨迹，实则行事自有章法，她说了没事，那就大概是真的没事吧。
“好了，不提他们了。”
唐金玉笑了笑，然后面色一整道：“你今日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
青夏脸色一肃，下意识看了眼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停筷的韩闵。对方立刻会意，起身走到包厢门前，叫退了外头待命的伙计，仔细探出身子左右看了一圈，才谨慎地合上门扉，坐回桌前。
“东西有进展了？”唐金玉见二人如此谨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是。”青夏点点头，他才进门前一直是脸上挂着笑的，他是唐家戏班的班主，虽长得儒雅文静，但事实上也是个圆滑的性子，逢人就带三分笑，和和气气的。但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尽数消失，从袖中掏出几张黄纸，递给唐金玉。
韩闵见状，十分顺手地掏了掏自己腰间的锦囊，摸出一片晶莹剔透的琉璃镜来，递到了青夏的手中。青夏看他一眼，抬手将那琉璃镜盖在一侧的眼上，明明脸上没有表情，偏生就是透着一股亲昵默契。
老夫老妻的，还腻歪死个人……
唐金玉心里默默地泛酸水。赵佑明明才刚走，她就已经想他了。
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她低头翻看起手上的几页黄纸，等看清了前后的联系，脸色却愈发不好了。
“没成效？”她沉声问道：“那些人目前是什么情况？”
“萎靡不振，食不下咽。一朝发病……”青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合适的用词，“实在是生不如死。”
唐金玉狠狠地皱起眉头，“韩祁这混账东西，怎么还不死呢。”
唐金鸣出手整治了韩祁手中的酒楼，还偷偷收拢了一批染了五石散药瘾的伙计，藏在城外的宅子，研究治疗之法。
却苦于没有可信的大夫，便只好叫青夏暂时接手，唐金玉在旁协助。
别看青夏一副书生模样，平日顶多管一管戏班的杂务。事实上，他并非中原人，而是出身南疆的药人。
他生来体质特殊，不惧百毒，便被心思歹毒之人带走，培养为专供解毒的药人。而青夏一直不甘过这种生活，便在一日找机会逃脱，远走中原。期间却因身无分文，险些饿死街头，被路经此处，打算入京讨生活的戏班所救。而当时戏班班主的儿子，便是韩闵。
他的身份隐藏得很好，直到韩闵的父亲去世，他作为干儿子出现在葬礼上，才被京城内的南疆人认出，紧接着受到了接连的追捕。韩闵那时已与他感情深厚，万不可能弃他而去，却找不到任何保护他的办法。
而唐金玉很早之前就在韩闵的戏班听戏，一直有将其收为家养的想法，也知晓青夏体质有异。原先对方体内余毒爆发，也是她带着人去找韦老救治。当时一听说青夏有难，她便顺水推舟，提出要将韩闵的戏班收为家养，以便庇护青夏。
韩闵知晓唐金玉的性子，定不会对青夏有什么折腾之举，而成为家养戏班顶多就是不能扬名，他也不在乎这个，便欣然同意了。
自那以后，唐金玉便叫青夏不要放下过去学过的医术，悉心研究南疆秘术，兴许有一天，可以解除自己的药人体质。是故，青夏对于这些毒与解毒之法，研究颇深。
这回五石散之事，唐金玉只能说是略有头绪。她知晓这种戒断，一是需要毒性较低的替代品，供患者发病时使用，二是需要祛除患者体内已有的毒物，三是要恢复患者已经受损的身子骨。但这些事几乎就是从零做起，青夏研制替代品已经数日，依旧没有一个法子的成品是能用的。
唐金玉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手上漫无目的地将页纸边角搓皱，再用指肚将其抚平。青夏和韩闵二人见状，便也不出声打扰。
成瘾的东西一朝染上，想戒掉就不能单靠药物，更需要患病者本身的意志。但这些被收拢来的人早已是病入膏肓，压根没有什么生志。就算以后真研制出合适的法子，就看这些人的样，吃了也不会顶用。
“这些人里有没有……”
唐金玉放下黄纸，抬眼注视着青夏，对方白净俊秀的脸好似玉石，没有半分人气。
“……特别想活的？”
“特别想活的人？”青夏轻轻皱眉，低声重复了一遍，思索道：“有一对兄妹。”
他眯起眼，缓慢地回忆着什么，“他们的情况是最差的，但就目前来看，不论我提出何种疗法，他们都是第一个要求尝试的。”
“不过……”青夏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他们是大少特地嘱咐我谨慎照看的人，加之身体实在太差，很多法子我不敢叫他们用。”
“是他们呐……”唐金玉了然一叹，唐金鸣给它说过，那日死去的伙计有一对弟妹，也是染了五石散药瘾的人，若不是为了这对弟妹，他也不会深陷那里，最终走投无路，以死相博。
果然是世界太小了么……他一个人死了，留下来一对拼了命也要不辜负兄长苦心，努力活下来的弟妹，也留下一个了无生趣的钱玉簪。
两条法子一起来吧。
“方子那边你看着来，缺什么东西给我说，注意他们的身子。”唐金玉心里打定了主意，便用指肚点了点桌子面，道：“至于那对兄妹，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强行戒断。”
“强行戒断？”青夏一愣。
唐金玉点点头，一贯灵巧明亮的杏眼尽是寒光，斩钉截铁道：“断掉他们可以解瘾的东西，一般的照顾要跟上，但凡发病就锁起来，吃不下东西就灌进去。”
“如果他们想活，就按我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