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大人,大可不必担忧此事。”
赵佑能理解唐金鸣的不信任,唐金玉性子太过活泼,明摆着是做事不计后果,只图一夕欢愉。加之少女春心萌动,本就容易沉溺情爱,失去以往的机敏。
而他又没什么表示,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彻底接受,就这般不干不脆地吊着。
没被当做玩弄少女感情的登徒子,已经是对方努力对自己友善的结果。
“唐家只有一位姑娘,多留些时日也是应当。”
但赵佑对唐金玉未说出口的珍视和爱重,绝不低于唐金鸣。对方是他对于安稳生活的唯一回忆,经历了数年沙场生涯,也依旧在记忆深处熠熠生辉。
他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争取,也能坦然客观的分析出自己与唐金玉之间的差距。
“我自知不能算是唐二小姐的良配,本不应奢求太多。”
无意识地蜷缩起尾指,赵佑停顿片刻,才缓慢地说道:“……但我对唐二小姐倾慕之心,日月可鉴。因而才厚着脸皮,想向唐府求娶。”
“赵大人。”唐金鸣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我的妹妹才貌双全,家世贵重,京中爱慕者众多。若每个人都如你这般,一句倾慕便上门求娶,我唐家的大门早就被踏碎了。”
他抬了抬下巴,注视着身量高大,如一座山般稳坐不动的赵佑,眼底浮起冷意。
“我实在好奇,你凭什么敢明知自己不是我妹妹的良配,还向我说出求娶之言。”
若是唐金玉与赵佑之间的感情,只值得对方嘴上说句倾慕。那他就算被唐金玉怨恨一生,也绝不许他们再多见一面。
赵佑突然笑了一下,神情变得柔软起来,温声道:“……凭唐二小姐所求的,我都能给。”
唐金鸣一眯眼,反问道:“你知道她所求是何?”
“我只是知晓一部分。”赵佑坦然地摇了摇头,“但我能许诺,今后凡她所求,我莫敢不应。”
“她喜爱玩闹,我便陪着她四处玩闹。”
“她修习农科,擅培育之道。我手下也有上等田庄,大可供她折腾。”
“她秀外慧中,饱读诗书,我虽不能与她吟诗作对,却可为她搜集书册,搭建书阁。”
“我父母早逝,却留有大笔家产,足以供她日后衣食住行,与在唐府时无差。兼之不必劳烦她伺候双亲,以求贤名。”
“她在唐府时如何生活,日后也会如何生活。”
赵佑平静地抛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倘若有朝一日,她舍不得唐府众人,我亦可入赘。”
唐金鸣心里一沉,紧紧地皱起眉头。赵佑虽说没什么背景,但自身能力在那儿放着,日后封个爵位几乎是板上钉钉。
这样的人绝不会是甘心做上门女婿的,但他偏偏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
“赵大人……唐金玉是我唯一的妹妹。”
他对赵佑的话其实有些感触。唐家没有打算利用儿女婚事拉拢派系的想法,因而一切标准都是以“让其日后生活安乐幸福”为唯一标准。
而赵佑的一番话,就刚好满足了唐家人未宣于口的要求。
希望唐金玉未来的夫君喜爱她,尊敬她,纵容她。
“我绝不会因你一番话,就轻易接受了你的求娶之请。”
唐金鸣敲了敲桌面,淡声道:“但也不否认你的话令我满意。”
“所以比起嘴上空谈,我更要看你怎么做。”
赵佑心里一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如此便好。”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我只担心唐家会因一个外在条件,而否定了我的所有,拒绝看我怎么做。”
“唐二小姐还未到定下亲事的年纪,我还有时间争取。”
唐金鸣看着他,缓缓松开了眉头。
此番明面上求娶,实则只是想要一个在唐府众人面前表现机会的举动,可谓是一记极妙的以退为进。
行万军之势,却只求千石之粮。还叫人压根不好意思拒绝。
不愧是祖父都称赞过的将才。
他垂下眼,心里无声地一叹。
方才他的质问实属他心里真实的担忧,且只是其中一点而已。但他也心知那些所谓的不般配,在绝对的决心面前,并不会成为不可克服的阻碍。
他的妻子出身魏国公府,乃是从不与官宦家族联姻的清正一族,连皇室求娶都敢直言推拒。但他一朝动心,还是花费了无数功夫,应下一系列不可理喻的条件,坚持将人娶了回来。
到现在为止,回妻子娘家的时候,都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但他觉得值得。他的妻子是他认定要携手一生的人选。不论何种困难,他都有一定要克服的决心。
赵佑方才的一番话,也已经表露出了这种意思。
唐金鸣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眉骨,他在此事上也过于冲动,导致先露了底牌,叫对方有了应对之策。
还以为点明赵佑本身的困难,会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道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愿意等到唐金玉出嫁的年纪,并从现在开始,就要在唐家面前表现自己,希望在得到他们满意之后,再行商议婚事。
等于是主动在自己面前表露了求娶之心,而不是因着唐金玉表露了心悦他,就反过来要挟唐府必须嫁女。
态度相当诚恳,也顾及到了唐家的面子,从头到尾没有提过是唐金玉先主动接近他的。将所有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其中的保护之意,他能感觉出来。
“我做不了她婚事的主。”唐金鸣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额角。
太闹心了,这种先跟妹妹谈完,又跟有可能做自己妹夫的人继续谈的闹心事,他以后绝不再干。
“但是……”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这算是今日唐金玉坦白之后,他对赵佑露出的第一个友好的表情。
“……你的想法,我是满意的。”
“至于以后能不能争取到唐府其他人的首肯,就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车厢轻轻晃动,然后彻底平稳下来。二人都意识到,这是到了目的地。
唐金鸣挑开窗帘,望了一眼夜幕下的赵府。深红色的大门前,站着一位深衣的管家,手里有一柄明亮的灯。
“赵大人。”他脸色一整,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赵府已到。我便不下车送了,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