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生的吊诡,常常就隐秘在这无心行为之中。
此时此刻,姜美树并不没意识到,命运的齿轮像深渊漩涡,无情的裹挟着他们两个,交缠彼此,流向一条神秘莫测的大海。
姜美树这晚看书看到很晚,把几本主要科目的课本,都仔仔细细翻了个遍,特别是政治和语文书。
这个年代的政治情形,毕竟跟新新世纪不同,很讲究形式主义的,容不得个人发挥,她必须得花更多的心思背课本内容才行。
语文书,大量背诵内容,她有超强记忆力天赋,不是难事儿,只要肯下苦功夫背,靠个90分不成问题的。
农村里,一到七点就停电了,她就点着煤油灯,回到上一世参加考试的情形,挑灯夜读。
天赋是上天给的恩赐,只有更加努力,方能不辜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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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姜美树带上户口本,和村长家开的证明去县城了。
先和姜小白一起竹器卖完,然后去安南一中的插班考试报名,之后就拿着姜大奶给的药方子,去买药。
药方子有一样叫“术南”的药比较罕见,找了整个县城五家药铺都没发现,有个好心人提醒她郭楼有个卖草药的人,说不定他那里会有卖的。
那人叫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难不倒姜美树,腿着到了郭楼以后,她找到老东家橘子糖的郭东问一下,老人家很善良,亲自带姜美树去那个卖草药的老郭头里去。
好消息是他曾采过一种叫术南的草药,可是,前几天来了个外地人,把术南都买走了。
姜美树很失望,但是也言辞恳切地说:“大叔,那您什么时候再去采?请一定都给我留,多少钱我都给您,我这个弟弟病很重,必须得要这一味药。”
“行。”老郭头觉得没多大事儿,草药嘛,卖给谁不是卖?只要给的价钱合适。
“二爷,不能卖给她!”闻讯赶来的郭跃东却觉得姜美树这个大骗子,又带着她的“病学生”要骗人了。
他握着手中的书,愤愤地指着姜美树,“二爷,你不知道,这个女同志,她不是好人,她那个弟弟根本没病,他是装的。”
姜美树:……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书呆子?
特喵的,姜小白扶着一棵树,咳得肺都快要出来了,谁能装得这么逼真啊?
老郭头瞥了眼郭跃东,眼神中有不屑:“书呆子,回家看你的书去,我耳朵没聋眼睛没瞎,那孩子有没有病,我比你知道的清楚。”
郭东也觉得他孙子莫名其妙,“小跃,你怎么这么说小姜同志?”
一个喜欢吃他做的糖,还夸他糖好吃的女娃儿,怎么可能会是骗子?
再说那个长的俊跟个小姑娘一样的男娃儿,确实是一路都咳嗽个不停,一看就不是装的。
“爷,二爷,你们不知道……”郭跃东满口是嘴说不清,再说那些衣服是姑姑家表妹偷偷寄来的,爷爷跟姑姑早断绝了父女关系,要是被他知道了,还不气死。
郭跃东也没法说出实情,只能眼睁睁看着老郭头和爷爷被姜美树给欺骗。
“嘿,真是个书呆子,看书看傻了。”老郭头丢下一句话,背着筐子,踩了自行车,继续出门采草药去。
“哼,骗子,别让我再遇到你,见你一次我就揭发一次!”郭跃东甩给姜美树一句狠话,又抱着他的书,念念有词的走了。
姜美树哭笑不得,这人的原则性真的很强、很强啊。
郭东尴尬地笑笑,“小姜,不好意思,他是我孙子,叫郭跃东,整天就爱看书,看傻啦。”
姜美树注意到了,郭跃东手中拿的是本高三英语书,便问道:“东爷,他没去上学吗?”
提到上学,郭东眼神黯淡了几分,不过语气很是骄傲:“小跃原本该上高三了,去年我家老太婆瘫痪在床了,他就辍学在家,伺候我老太婆,前阵子,老太婆去天上享福了,我就让他回去继续读书。”
“噢,您孙子真孝顺。”姜美树对郭跃东的印象又有几分好感,虽书呆子了点儿,但是一片赤子孝心,感天动人。
相比姜运来夫妇、姜老太急着把姜运富往外推的情形,郭跃东的人品,简直是太值得称赞了。
郭东叹了口气,“他啊,就是太孝顺了,死脑筋,过几天去参加插班考试,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
姜美树笑道,“巧了,我也要参加考试。”
“哎呀,那太好了,到时候我还去卖糖,特地熬点给你带去。” 听说姜美树也好考试,郭东很高兴,他就喜欢爱学习的孩子。
两人这边聊着,姜小白靠在一颗榆树上,咳嗽了老半天,终于缓过劲儿来。
靠着树干,缓缓滑座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猩红的眼角,氤氲生理泪水,更衬得他人娇弱不堪。
“东爷,我得走了,我回家给他熬药喝。”
姜美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拉了架子车过来,非要让他坐车上。
“唔要,我自己走就行。”姜小白说什么都不坐,他是个男人,哪有让女孩子用肩膀拉着他走路的道理。
姜美树知道他男孩子自尊心强,可是,他个慢吞吞的这样子走上二十多里路,走到天黑都到不了姜家沟。
于是,她变换了一种说法:“小白啊,你唔好觉得唔好意思让让我驮啦,等你找到你亲生父母的时候,给我一笔大大的感谢费就好啦,也唔枉我养你一场。”
“嗯?”姜小白拨弄着手中的杨树树叶,叠成小勺子,若有所思问:“家姐,你带我回家,就是为了搵一笔大大的感谢费吗?”
话题谈到这里,姜美树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说:“是啊,你要系个穷小子,我做咩把你带回家来白吃白喝啊?”
“哦……”姜小白无言以对,只是手指猛地一用力,把树叶叠成的勺子扯碎了。
姜美树拍拍架子车,催促他:“所以你快点上来啦,我对你好,给你医病,都系为了从你身上搵钱,我们俩互不相欠。你要是觉得被我利用了不高兴呢,现在就可以从我家离开,之前白吃白喝的那些当是我行善送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