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衍没有想到面前的小女孩会如此温顺,换在她腰际的手亦不自觉收紧。
“嗯,是,一定会有的。”
“我饿了,顾先生能帮我做个面么?”
鹿蔚白攀着他的肩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近在咫尺地凝视着男人的侧脸。
“好,乖乖等一会。”
顾锦衍负手给她盖上被子,替她把耳鬓那缕乱乱的头发撩到耳后,随之从她身侧启开。
一碗面的时间用不了多长,鹿蔚白发呆的时间还没结束,男人已经回来。
“吃吧,给我家未来的小小鹿准备的。”顾锦衍抬手把那碗温热可口的面放在鹿蔚白面前,替她拿筷子小小卷了一圈面条送到嘴边。
鹿蔚白也没有扭捏,张开唇就接过。
曾经她有过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男人陪在自己身边半寸不离,她饿了他喂她,她冷了他抱她。
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可望不可即的梦,可是如今梦境已经成真,鹿蔚白已然是满足的。
有顾锦衍在,已经足够了。
......
傅予第二天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回到生病前的那个样子。
依旧那么美丽惊艳,依旧那么遥远淡漠,除了鹿蔚白谁也不愿靠近。
张郄本以为她会在傅上校的要求下休息个十天半月,却没想她会即刻回来,只好把新定的剧本重新打乱顺序,按照当初的计划来拍。
今天要拍的镜头是女主角江青衣被自己的人背叛,深陷险境却置死地而后生的场景,也是张郄最担心的一场戏。
鹿蔚白的演技不够纯熟缺乏爆发力,过往那些柔和如流水涓涓的画面她是得心应手,可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江青衣的表情不单有绝望,还要有已经不屈服的傲然和孤高。
“小鹿,这个镜头难度很大,你能做到吗?”
指着剧本上的这场哭戏,张郄紧紧蹙着眉头。
他并不认为鹿蔚白能做到,小鹿的表情大约是纯真的,像是一块精致的琉璃,不可能有被人狠狠摔碎时候化为碎片的一瞬绚烂。
至少现在的鹿蔚白,应该是表现不出来的。
“我试试吧。”
鹿蔚白手心微微紧握,这是她第一次挑战这么有难度的戏,她的把握也并不高。
只能全力而为。
“好,大可一试。”张郄看着她坚定的表情,选择信任他。
导演归位,演员就绪,灯光和音乐一切准备好。
“第一场第一次,action!”负责合上场记板的副导一声令下,所有镜头都对准鹿蔚白每一寸肌肤。
她没有合眼,眼底的神色却与刚才的鹿蔚白截然不同。
现在,她是江青衣。
“凭什么?”
一片寂静中,鹿蔚白随着剧本上的台词开口,像是来自极致黑暗中的质问,裹卷一切绝望。
蹲在她身前的群演纷纷低头,露出懊悔的表情。
他们是无能的臣子,看着自己的国家破败,看着公主流落他乡成为歌姬。
“一言不发算什么?”
鹿蔚白捂着自己胸口的纱裙,步履略微有些漂浮摇摆。
“你们是我大周的臣子,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凭什么背叛我!”
泪水渗出眼眶,鹿蔚白的声音如悲鸣的弦音,久久不绝。
张郄握紧手中的剧本,鹿蔚白的发挥比他想象中要更好,如果她一直以这个状态,说不定能过。
剧组所有人都没有知现在的鹿蔚白犹如一缕冉冉的光,却不知她将自己的所有皆代入十五年前那场噩梦里。
要演出背叛,必先品尝背叛。
鹿蔚白唯一能想到的背叛,只有十五年前和郁凝诀别的那个雨夜。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你们说话啊!为什么要卖主求荣抛家弃国?”江青衣一手揪住身侧一个臣子的衣服,厉声质问。
“公主......公主,你要清楚,大周已经灭亡了......”
“对啊公主,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复国了......”
“一群废物!”
江青衣反手一推,一双眸净是怒色。
张郄在镜头外看着鹿蔚白的所有细节,她似乎在苦难之中挣扎,明明已经明白是绝境可却不愿意认输。
像是有一股深入血骨的恨蔓延四肢,浸染她的所有神经。
不对,这已经不是江青衣了。
张郄需要的只是鹿蔚白的愤怒和爆发,而不是这种看起来压抑而沉郁的表演。
她......她究竟想起了什么?
“Cut!”张郄抬手叫停,可面前的鹿蔚白却没有合平常一样停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抛弃.......”
鹿蔚白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低声喃喃,似在说给面前的大臣听,亦或是在质问着谁。
“鹿蔚白!”
张郄的声音倏然传来,如破晓的晨光。
鹿蔚白抬起眼,四周的所有人都以各种各样的目光看着她。
或而疑惑,或而担忧。
“你回来了吗?”
张郄深深地看着她,像鹿蔚白现在这种情况的演员他也见过,不过是极少数。
他们或而是天才,或而就是有极深的心疾。
“啊......嗯,怎么了吗?”
鹿蔚白的眼圈轻轻颤抖,渐渐恢复平静。
刚刚自己的异常,她似乎并没有发现。
张郄抬头望着她,稍稍松下一口气。
“休息一下。”
唐禾顺着张导的意思扶着鹿蔚白去补妆,张导回到刚刚导演椅上,将鹿蔚白刚刚的录像调了出来。
“张导,有没有觉得刚刚的小鹿似乎有些奇怪?”
另一个副导凑了上来,和张郄一起看着那个镜头的回放。
“嗯,所以我及时叫停了。”
“那我需不需要找一位心理医生来?”
“不用,她能回来就证明她自己能处理,不需要我们多管闲事。”
副导万分纠结地看了一眼在一旁休息的鹿蔚白,最后还是妥协“好,我知道了。”
鹿蔚白被唐禾带去补妆,她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张导为何叫停,不过现在来看,周围的人目光无一例外很奇怪。
“糖糖姐,刚刚我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