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禾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鹿蔚白刚刚靠着她就睡了一会,可是醒来之后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每一个表情都透着陌生。
“鹿和。”鹿和回头,莞尔一笑。
顾锦衍蹙眉,深深凝望着面前的女人,似乎想隔着这小小的距离将她洞穿。
可里面却是一片苍茫的白。
“唐禾,你先离开。”
命令般的声音徐徐而落,唐禾即刻点点头离开。
“看到是我,你不高兴了?”
看着距离和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鹿和的笑容却半分不褪,反而更加艳丽。
“她怎么躲起来了?”
鹿和淡淡一笑,反复品味男人话里那个躲字。
“她软弱啊。”
目光一转,笑意缥缈。
随之,鹿和抬手将掌心按在男人的胸口,将两人的距离定格。
“不过......”她回头,笑意深深的眸对上男人的眼,“你已经做不到用催眠把她换回来了,因为我后悔了。”
顾锦衍抬手扣上她的手腕,一瞬将她拥自己的怀里。
“你后悔什么?”
“当初我觉得你能好好照顾她,所以我愿意退出,把这具身体让给她,可是现在,你让我失望了。”
“你都知道?”
顾锦衍眼睛微微眯着,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腕。
“你和她经历的所有我都知道,可是她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她抬手抚上男人的轮廓,眼瞳里的笑意却尽显危险。
“我可是占着绝大的优势呢。”
“她怀孕了。”
顾锦衍垂眸,淡淡地对上鹿和的眼睛。
里面的墨,漆黑而浑浊。
“我知道,我回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按照她的意思和你离婚。”
“你也要走?”
“对啊,我是自由人。你爱的是鹿蔚白,留恋不放手的也是鹿蔚白,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放弃这具身体了,接下来的一切交由我代管。”
鹿和指尖绕上自己的长发,有些欣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并不好受。
“不论是你还是鹿蔚白,我都不会让你们两个离开的。”
顾锦衍控着鹿和的手,声音笃定。
鹿和对着他的视线,像是倾倒的磨盘那么深沉的色彩。
唇线稍稍上扬,笑中略带妩媚和轻佻,鹿和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
“你觉得,鹿蔚白为什么从前那么害怕我出来?”
下一瞬,她便挣开了男人的手,手腕上猝不及防出现两道红痕。
“那是因为,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指节徐徐汇聚。
顾锦衍重新扣上她的手,眉宇间的褶皱更深。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是个自虐狂?”
鹿和没有用力,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你不相信,大可试试看。我本来就是个略显偏激的人格,否则也不可能代替鹿蔚白受那么多苦。”
顾锦衍松开她的手,淡淡地凝了她一眼,徐徐回过头。
鹿和冷笑了一下,即便她是特立独行自高自傲的,可刚刚目光交汇的那一瞬,她仍是留有震撼。
顾锦衍那个眼神......太过危险。
“现在回去,接下来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处理,你回去好好养胎。”
出神片刻,身前便传来男人的声音。
鹿和百般聊赖地抬手绕着自己的发尾,目光却有些飘忽,似乎在沉思什么。
至少这一刻,旁人难以看穿。
“顾锦衍,我要暂退娱乐圈,接下来的所有都交给你了。”
摆了摆手,鹿和傲慢地离开,徒留一个背影在男人的眼瞳。
顾锦衍随了上去,将鹿和拥在怀里。
“我陪你回去。”
鹿和秀气的眉瞬间拧起,不高兴地推开一小步。
“不需要。”
“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受不起更多的意外,这是你唯一能拿来和我谈判的筹码,别忘了。”
鹿和怔了怔,眼瞳里暗沉的光闪烁了一下。
呵,这个男人的言下之意便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哪怕她自虐到死都不会放过她么?
真可笑。
一程,鹿和再也没有说话,所有目光皆留在窗外,看着一晃而逝的景象匆匆。
顾锦衍无声地坐在她的隔壁,可哪怕他不讲话,鹿和仍能感受到他施下的压迫和气场,那样倨傲而不可一世的高贵,可她偏偏最反感这样居高临下的人。
回家,吃饭洗漱,鹿和皆是按着顾锦衍默定的步骤,一点也没有错。
现在她要开始接手这个身体,那么总该要开始去适应一些她改变不了的现状。
至少要适应怀了一个孩子的事实。
洗漱之后,鹿和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床上,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自己的小腹。
圆滚滚的,很奇妙的感觉。
五个多月之后,就会有一个新的生命从这里诞生,说起来也算奇妙。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鹿和顷刻倒在床上带上被子,默不作声地躺在里面。
顾锦衍没有和她说话,简单地拿了衣服便进了浴室。
鹿和望着空白的天花板,目光细细浏览过这个房间里的每一寸。
这就是鹿蔚白生活的地方,不同于她曾经见过的那个病房。
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满鼻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将死的男人——鹿卓廷。
不过说来也算幸运,鹿蔚白这么多年居然能够平安长大,她还以为十七岁那一场昏迷之后,鹿蔚白会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呢。
她抬手把床边的一个相框拿起,里面的人是鹿蔚白,《夏至》里那个叫宁熏的哑巴角色。
指尖抚过冰凉的玻璃,鹿和如琉璃般的眼瞳里流动着漂浮的暗。
这个相框里的女人,真是个浪漫主义的艺术家。
恰巧,和她截然相反。
两个全然不相同的人格,凭什么共处在一副躯体里呢?
既然你做不到决绝地摆脱一切令她反感讨厌的东西,那么接下来就由她鹿和来改变。
目光一深,鹿和回眸看着光线明灭的浴室。
那个男人出来了。
随之,她重新躺在床上,合上被子假寐。
片刻,灯光一暗,男人的呼吸洒落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