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我们的关系”从张岩嘴里问出来,带着一丝不易捕捉的颤音,让车内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微妙。
我凝视着她那双写满紧张和期待的眼睛,几秒后,开口道:
“我们是老乡。”
“你是我在这座偌大的兴州市,唯一的老乡。”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很认真。
“每次见到你,就像看到了老家的山和水。所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是我的心里话。
张岩在我心中,就是那个连接着我过往与故乡的坐标。
她也静静地看着我,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万千情绪。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有。”
我点头。
“你还记得我刚到兴州市,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吗?”
张岩嗯了一声,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那是我在这座城市里,第一次感受到暖意。”
“张岩,以后有任何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别跟我客气。”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不过,柳小姐她……不会误会吧?”
“不会。”我摇头,“我们的关系,我跟她解释得很清楚。”
“她真好,”张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羡慕,“人漂亮,心也善。”
“你也是。”
张岩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不,我不好,如果我好,你也不会……”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掐断了。
车子很快抵达了学校附近的一片小区。
这是个半新不旧的公租楼,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外卖混合的复杂气味。
这里被隔成了一个个单间,是附近学生情侣们校外的爱巢。
张岩领着我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快速讲述。
她生病的朋友叫徐可欣,家在农村,条件很苦。
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就再没管过她,是奶奶靠着扶贫政策把她拉扯大的。
高中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两人考到同一所大学。
结果一个月前,意外怀孕了。
当她把这件事告诉那个男生时,换来的却是冷漠的分手。
她伤心欲绝,决定打掉孩子,可身上没钱,更不敢告诉年迈的奶奶。
最后,她靠着网贷和张岩的接济,独自去了医院。
也正是从那天起,怪事就开始了。
徐可欣每晚都感觉床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背对着她,一言不发的黑影。
只要她一睡着,那个黑影就会在朦胧中出现。
同时,门外、墙壁外,总会响起“砰、砰、砰”的敲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拼了命地想闯进来。
本就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的她,被这么一折腾,瞬间就垮了,高烧不退。
张岩带她去医院输液,却毫无效果。
“她不让我告诉她妈妈,”张岩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看她快撑不住了,这两天眼睛都不敢闭一下,说是一闭上,那个影子和声音就立刻出现!”
“盛楠,她是不是……真的撞鬼了?”
“见了人再说。”我没有下定论。
“你一定要帮帮她!她人特别好,对我可好了,总是帮我打饭打水……”张岩抓着我的胳膊,真诚地哀求。
我点头:“放心,只要我能解决。”
我们来到四楼,找到了402的门牌。
就在张岩拿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那一刻。
一股阴寒刺骨的冷气,猛地从门缝里冲了出来!
那不是空调的冷,而是一种死寂的、带着怨念的寒意,瞬间渗透皮肤,直钻骨髓。
屋内,有东西。
而且,怨气很重。
“岩岩,你来了!”
门被推开,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从亮着灯的屋内传来。
我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女孩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双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眶下是浓重的青黑。
她很漂亮,是那种乖巧文静的类型,留着和张岩相似的短发。
但此刻,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眼皮狂跳,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
“张岩?”我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来人正是我初到兴州市最落魄时,给了我一顿烧烤和两百块钱的那个善良女孩。
张岩跑到我面前,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即目光落在旁边的柳依依身上,眼神闪过一丝局促,但还是礼貌地主动开口。
“柳小姐,您好。”
“我是盛楠的老乡。”
她第一时间就表明了身份,生怕引起任何误会。
柳依依的目光很柔和,她点了点头:“我知道,盛楠跟我提过你。你找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张岩重重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我,语气里带着恳求。
“盛楠,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同学的忙。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吗?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柳依依。
柳依依却比我想象中更加通透,她直接问张岩:“你的同学出什么事了?”
“她、她好像……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张岩的声音都在发颤,“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懂这些。所以,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盛楠,求求你,过去帮她看看好不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心头一动,看向柳依依,有些迟疑:“依依,我……”
柳依依却直接打断了我。
“行了,你还‘你’什么。”
她上前一步,帮我理了理衣领,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带着一种深刻的理解。
“闺蜜的生日宴只是去玩,你这是去救人。”
“救人要紧。”
“快去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看着她善解人意的模样,我心中一暖,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去了。”
我和张岩匆匆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启动,我才问她:“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我怕……”张岩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我怕打电话显得没诚意。我看那些小说里都说,请高人出山,必须亲自上门才行。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
我失笑:“咱俩的关系,还用得着讲这个?你一个电话,我马上就到。”
张岩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低声问了一句。
“我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