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男人,我很清楚失去那份刚硬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比死更难受的折磨。
方闻这个年纪,天生就被这种事困扰,心态还能维持到现在没有崩溃,已经算是个铁打的汉子。
换做旁人,恐怕早就自己找个地方了断了。
方丁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急切地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是啊,盛先生,您要是有办法,就救救方闻吧!这孩子还这么年轻,要是真……那我堂哥在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啊!”
方丁元说到一半,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补充道:“盛先生,钱不是问题,您尽管开口!我只是觉得,他这病……您要是能治好,花多少都值!”
我没有在意他话里的疏漏,目光重新落回方闻身上。
这个年轻人,面相朴实,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老实人的憨厚,绝不是奸恶之辈。
他父亲那一辈的恩怨,报应在一个无辜的后辈身上,确实不公。
我既然遇上了,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我冲他微微点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心情我理解,这事不难。”
“你家的阳宅,是什么朝向?”
方闻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茫然地抬起头。
我换了个更简单的问法:“太阳升起的时候,在你家房子的哪一边?”
他立刻反应过来,思索着说:“如果我正对着家门,太阳就在我左手边升起来,从右手边落下。”
“坐北朝南。”我心中有了数。
“你现在就回家去。”
“正对你家的房子,找到西北、正北、东北、正东这四个方位。”
“记住,是四个方位。”
我加重了语气,方闻用力点头,生怕漏掉一个字。
“今晚子时,也就是十二点整。你在你家香案上点烛烧香,再烧四张纸钱。”
“然后,就从我刚才说的那四个方位开始挖。”
“掘地三尺,让你这辈子抬不起头的东西,自然就出来了。”
方闻的眼睛瞬间亮了,他颤抖着声音复述:“西北、正北、东北、正东……四个位置,挖出来……”
我点头确认:“对,就是这几个位置。”
“好了。”我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正轨,“现在继续说小陈道长的事。你们一起进了庙口,他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方闻定了定神,继续回忆道:“我们走着走着,小陈道长突然说那个女人跑了,然后他就一个人追了上去!我本来也想跟上,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结结实实。”
“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小陈道长已经没影了。”
“我喊了他好久,也在附近找了,就是找不到人。没办法,我只能先回来,以为他自己会找回来,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消息了。”
方闻的脸上满是惋惜和自责。
方丁元在一旁补充道:“第二天我们就报了警,也组织了村里的人,在庙口那片山林里找了好几天。”
“几乎把整座山都翻过来了,连警方的专业勘察设备都用上了,可就是找不到小陈道长的一点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若有所思,继续问道:“你们口中的庙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方闻解释道:“那地方原本有座破庙,庙后面就是一座山,所以叫庙口山。我们本地人图省事,就都叫庙口。”
“那山后面,密密麻麻全是坟。”
“听老辈人说,埋在那的都是无主孤坟,也就是所谓的‘绝后坟’。没后代的老人,没出嫁的姑娘,还有刚出生就夭折的娃娃,以前都扔在那儿。”
“时间一长,那地方阴气越来越重,就成了咱们这最邪乎、最吓人的地方。不少人都说在那撞过鬼。”
“可说来也怪,那天晚上,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我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买那个纸人的铺子,在哪?叫什么名字?”
“就在镇上的主街,叫‘老杨白事铺’!”
“好。”我看向方丁元,“饭好了吗?我们从下车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奔波一路,肚子的确饿了。
方丁元连忙应道:“好了好了,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带二位过去。”
随后,我们一行人来到镇上一家颇具地方特色的农家乐。
桌上摆着几道硬菜,白酥鸡、谢集罐子汤、曹州烧牛肉,香气扑鼻。
饭桌上,方丁元没有摆任何架子,言谈举止间尽显一个成功人士的风度与谦逊,反复说着他与母亲当年的不易,言辞恳切。
一顿饭吃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我对吴胖子说:“走,我们去那个老杨白事铺看看。”
方丁元本想派车送我们,被我拒绝了。
小陈道长既然会去那家铺子买纸人做法,说明那个老板绝非等闲之辈。
去探探他的底,或许能找到破局的捷径。
再者,饭后走一走,也算消食。
送走了方丁元他们,我和吴胖子并肩走在宗口镇的街道上。
夜幕下的乡镇格外安静,只有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吴胖子搓着手,哈着白气:“盛哥,这方丁元还真不像个有钱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听说他给老家捐了不少钱,修路修学校的,饭桌上一个字都没提,真人不露相啊。”
我嗯了一声:“能坐到他那个位置,如果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玩不明白,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嘿,也是。”吴胖子贼兮兮地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他那老婆可真有味儿,虽然年纪不小了,但那股子成熟的韵味,啧啧,简直了……”
我脚步一顿,瞥了他一眼。
这家伙的关注点永远这么清奇。
吴胖子感受到我的目光,立刻缩了缩脖子,干笑道:“那啥,我就是随口一说,欣赏,纯欣赏,嘿嘿……”
我懒得理他这猥琐的笑声。
我们沿着主街走了约莫十来分钟,终于在街道的尽头,
宗口镇不大,却意外地喧闹。
时近黄昏,街上人流不息,街道宽阔笔直,两旁的超市隔几个门面就有一家,昭示着此地不俗的消费力。
我和吴胖子此行的目的地,是街角一个毫不起眼的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