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你变成那样的,你怎么会不知道?!”盛莲梅的声音彻底失控,带着哭腔。
王子辰猛地抬起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混杂着愧疚与癫狂的表情。
“因为他的木像,被偷了!”
“什么?”盛莲梅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几个月前,我出门回来,发现那个木像不见了!”王子辰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我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盛莲梅如遭雷击,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
“被偷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老公他……再也变不回来了?”
王子辰痛苦地闭上了眼,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地下室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任何术,都有解法。”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盛莲梅,语气平静而坚定。
“木雕被偷,不代表王先生回不来。”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的人。他在外面多流浪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找到人,我来想办法。”
盛莲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头望向我。
“真的吗?”
我点了下头。
“王家的手艺,不止他一个人会。他父亲的书房里,一定留着破解之法,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瞥了一眼颓然跪地的王子辰。
“给他时间去找方法,我们去找人。”
盛莲梅盯着我看了许久,眼中的慌乱终于被一丝信任取代。
“好,我相信您!”
走出那栋令人窒息的小区,晚风吹过河滨路空旷的街道,带着一丝凉意。
盛莲梅望着这条熟悉的街道,眼神迷离。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轻声说。
“这里是我们以前摆摊的地方,租的房子就在附近。”
“那时候生意刚起步,很辛苦,但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手牵着手在这里散步,那段日子……最开心。”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后来,日子好了,我们都忙了,忙到连一起散步的时间都没有。”
“我提过好几次,想回来走走,可每次刚要出门,电话就响了,不是我的,就是他的。这件事就一直拖着,一直拖到……他失踪。”
“他一定在这里偷偷看过我,对不对?”
“他看到我一个人走在这条街上,却不敢出来见我……”
“盛先生,我真的不敢想,这半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无声滑落。
我没有说那些苍白的安慰话。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还记得那天晚上,饭店老板娘说,有个怪人被车撞了吗?”
盛莲梅的哭声一顿,和吴胖子一起看向我。
“那个人,就是王先生。”
我又说。
“还有,那天晚上我在你家,听到的脚步声,王姐以为是小偷,是所谓的大头鬼。”
“那也是王先生。”
之前的一切线索,此刻在我脑中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盛莲梅猛地抬起头,喜悦和震惊交织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
“真的吗?您说的是真的?!”
她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指尖冰凉。
我点头。
“是真的。”
“如果我没猜错,今晚他不会来。”
“明晚,他一定会来找你。”
盛莲梅愣住了。
“为什么是明晚?”
我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吐出几个字。
“因为明晚,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盛莲梅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忘了如何呼吸。
“您……您怎么会知道?”
“我在他书房里,看到了你们的结婚照,上面印着日期。”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于他来说,那是最重要的日子。”
“所以,他一定会来。”
回到盛莲梅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凌晨四点的都市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吴胖子跟着我进了房间,门一关上,他那张写满困惑的胖脸就再也绷不住了。
“盛先生,我真搞不懂。”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隔墙有耳,又像是在质问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
“王子辰干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您为什么还要帮他?又是出主意让他脱罪,又是给他机会……照我看,那种人就该千刀万剐,让他死一万次都便宜他了!”
吴胖子脸上的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里是纯粹的义愤填膺。
我看着他,这胖子确实比以前长进了不少,至少知道有些话要避开外人,关起门来问我了。
我给他倒了杯水,平静地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杀了他,是最好的结果吗?”
“难道不是吗?”吴胖子反问。
“杀人,是最简单,也是最没价值的做法。”
我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着窗外微亮的天际线。
“王师傅临死前说了,王子辰是他王家五代人里,天赋最高的那个。这种人,百年难遇,是个天生的鬼匠胚子。”
“我在他身上,看到的不是什么狗屁正气,而是一种极致的‘价值’。他能把活人雕成怪物,那反过来,他或许也能把死物雕出魂来。”
“这种能力,是一把双刃剑。落在恶人手里,是灾难。但如果握在我们手里,让他用余生去‘偿还’,用他的手艺去做事,去补救,那他的价值,就比他那条烂命值钱多了。”
我转过头,目光落在吴胖子身上。
“还记得朱老七吗?”
吴胖子一愣。
“王子辰和他很像,不是指性格,而是指他们都是各自领域里,站在门槛上的那类人。朱老七能扎纸通幽,王子辰能雕木役形。这种人,杀了可惜。收服,才是上策。”
我的话让吴胖子陷入了沉思,他挠了挠头,好半天才嘟囔道:“收服……可他那是害人啊!”
“所以他要赎罪。”我淡淡地说,“他欠下的债,不止是那几个被他折磨的人,还有他父亲的命,还有王家鬼匠的名声。这些,都得他亲手一点一点还回来。活着还,比死了有意义。”
吴胖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我。
“好吧,盛先生,您做事肯定有您的道理。我相信您!”
“行了,想不通就别想了。”我挥了挥手,“回去睡会儿,今晚有场硬仗。”
他嗯了一声,带着满腹的疑惑,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