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未来
张巍2022-06-02 20:0011,207

  大秀的后续工作急需人手,雷欧和丁亦可不多耽搁,整理好情绪和状态,急忙下楼前往秀场!到了现场,她俩才深切体会到,用简单的“成功”二字,完全不足以形容这场秀。

  某时尚主编,在现场接受着时尚媒体采访,见多识广的她,将这场秀评论为 “出乎意料的精彩”,特别强调道:“这是今年我在亚州看到的最好的秀!Patrick和Amay之间的化学反应非常Amazing。”

  各时尚博主纷纷摘用这位“时尚东太后”的词句,将本次大秀誉为国产快时尚对标国际快时尚品牌的宣战,写起了自己的十万加重磅推文。

  财经界的记者,也将本场秀定位为国内时装界一记浓墨重彩的营销活动:“国内知名成衣品牌Amay,在国际顶级时尚集团凌云入主后不到一年,便重新焕发出令人惊讶的生机……”

  而大众层面,早就已经是“远”的VVIP和义务带货人的女星林淼淼,对着身边贴着各娱乐媒体Icon的话筒,眨眨眼睛道:“我太喜欢那件拼色外套了。”

  赵沫远、雷欧分别作为本场大秀乃至Patrick×Amay合作的设计师、操盘人,也成了记者们追访的对象。

  记者追着赵沫远问:“最后闭场的那件礼服让人印象深刻,很多时尚评论家都在社交媒体上评论,说它完美地把高定的精致和青春的少女风格融合在了一起,请问这是你所有联名款设计中最满意的一件吗?”

  赵沫远微微摇头:“不,它不是我的作品。它的真正设计和制作者,是——”

  他看向雷欧,雷欧却马上接话:“是我们Amay的一位设计师,谢谢大家对于它的欣赏,也请大家继续支持明天早上十点Patrick×Amay线上线下的同时开售。这一次,Amay启用了即看即买的全新模式……”

  赵沫远突然明白了,如果将雷欧的设计师身份公开,那么她曾经的经历也会被嗜血的媒体顺藤摸瓜,一一披露出来。届时,人们谈论的焦点就不再是服装与设计,而是八卦与丑闻。雷欧会经历网络暴力的二次伤害,而损失更大的必然是Amay。于是,他会心一笑。

  雷欧那句回答也引起会场一旁设计部徐总监的惊异:“杜总,雷总监干嘛这么说?”

  杜修齐回味着几分钟前,Amay团队互相庆祝时,雷欧主动与自己那轻轻一拥,笑得很是开心,没有深想道:“没关系,她想保密,你就别往外说,反正她的就是Amay的,Amay的就是她的。”

  徐总监琢磨着杜修齐的话,看看雷欧,突然懂了些什么。

  待After Party完成后,贵宾、媒体、赵沫远团队、模特等分批撤离,这一场大秀画上了圆满的句号。Amay里只剩下全体“自己人”,大家辛苦紧绷了这么久,得到这样一个盛大的成功,终于放松下来。

  设计部徐总监兴奋地将香槟喷得到处都是,工作人员们一边笑闹着一边互相拥抱。财务部刘总监一边急叫:“不要喷!那个很贵的!”一边抹着脸上的香槟,也乐了起来。

  徐总监被结结实实地灌了好几杯,或许是喝醉了,竟然与平常一向不合的Tina抱头痛哭。难掩惊讶的买手们开始兴奋地八卦,猜测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这一片热闹之中,雷欧冷洌的的声音突然响起:“现在是庆功的时候吗?!明天的线上线下的开售确保没问题了吗”

  现场如同急冻一般安静下来。

  刘总监打着哈哈:“哎呀雷总监,让大家再放松一下嘛。”

  雷欧冷静地:“徐总监,大秀落幕,你们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可我们买手的工作,永远不能停!”

  接着,她转身对众买手道:“从现在起,马上忘掉刚才的Fashion Show。记住,你们的KPI永远只看利润率、售罄率和周转率!”拍拍手:“行动起来!”

  众买手调整状态,埋首于各自的任务中去了。

  协助赵沫远撤场的丁亦可,把刚才这事转述了一遍。

  赵沫远失笑:“她真这么说?”

  丁亦可点头道:“是啊,然后Tina和闻喜她们就灰溜溜地回公司去了,巡店的巡店,打电话的打电话。还好秋款里我管的T恤和衬衫上货少,您的面子又大,要不这会儿,我应该跟她们在一起才对。啊!”

  她发现搬抬时不小心,小礼服上沾了脏东西,手忙脚乱拍掉,赵沫远也上前帮忙:“都说了不用你帮着搬了……”

  看着赵沫远的脸就在自己面前晃动,丁亦可突然亲了他一口。

  赵沫远一愣。

  丁亦可诚恳看着她:“谢谢你。我长到现在,就看过两次时装秀,两次都是你带我。只不过上一次,我只能穿着外贸店淘来的原单,跟着摄影师挤墙角。而这一回,我已经可以穿着高级成衣,坐在观众席里和别人谈笑风生了。”

  赵沫远一笑:“那下次呢?是不是要坐在时装周秀场的第一排,喝着香槟面无表情,然后就这样决定了我们这些时尚界蚁民们的生死?”

  丁亦可笑开了花,神情得意:“没错!这是就是当初我一定要当买手的理由!”

  赵沫远看着她:“所以,以后你不会再回远了?”

  丁亦可脸上的笑容凝结,半晌才弱弱道:“Sorry。”

  赵沫远拥住她,在她耳边柔声道:“不用道歉,我明白,一个买手店长身份,当然没办法让你站到秀场的最中心。你帮我补足了我的执念,我当然也要报之以琼瑶。”

  丁亦可抬起头看他:“真的补足了吗?”

  赵沫远确定地点点头:“嗯,其实从缝第一针的钉珠起,我就已经全部放下了。你说得很对,十年前的Lynn和现在的Leo各有各的精彩,让她重回设计界这件事,我不应该再拘泥。现在我只发愁一件事:以后还能保得住丁店长为我打下的江山社稷吗?”

  丁亦可笑了:“我下班了照样可以帮你啊。”

  赵沫远做殷勤讨好状:“那我可得好好巴结您了。”说完,他便吻上了她的额头。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顶额头,沉浸在宁谧的温存中。

  睁眼之际,丁亦可动作突然一滞。

  赵沫远敏感发现她的异样,顺她视线看过去,发现沈晋正向他们走了过来。

  丁亦可借口自己还有工作要跟进,把空间留给两个相对而立的大男人。

  沈晋先开了口:“我看了直播,很棒的秀。你找到Lynn了?”

  见赵沫远动作一滞,沈晋继续:“我看到了那件压轴的礼服,又想起了那天打架的时候你说的话,所以才过来想确认一下。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时间还过得真快。”

  赵沫远一震,扭头看着他,仍然没有说话。

  沈晋正色道:“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没有抄袭过她吗?”这指的是他的现女友,也就是之前诬赖赵沫远抄袭,导致两人决裂的女子。

  赵沫远坚定道:“没有?你记得Lynn是因为什么才离开圣马丁的吗?我赵沫远,从前,现在,以后,都痛恨抄袭这两个字。”

  沈晋一闭眼:“很好。前天她用设计师的尊严发誓,那批印花绝对是她的原创设计。我再彻底调查一次,一直骗我的人,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赵沫远冷笑:“请便。等你算清了抄袭的账,我们什么时候又算算你撬我墙角、制造车祸的账?”

  沈晋:“车祸的事,真的不是我干的!还有Nicolas原来早就想结束生意回法国,你们联手做局,让我亏了两百多万!”

  赵沫远的语气中隐藏着一点骄傲:“那也是你用假面料骗我女朋友在先!”

  “明明是你跟媒体先信口开河!”沈晋冲口而出,可瞬时之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愤怒是那么的幼稚和无用。一点点的,他脸上原来的气愤,被无奈与悲哀替代:“沫儿,我们是不是再也没有做朋友的机会了?”

  赵沫远也愣了一下,半晌没有回答。

  沈晋不再说话,掉头而去。

  赵沫远面无表情,双手插兜,就这样站着,看沈晋孤独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在视野里彻底消失。

  不一会,丁亦可将后续工作安排妥当,下楼来与赵沫远会。赵沫远开着车,神游天外。音响里播放着音乐,赵沫远跟着哼唱了两句,竟再也唱不下去。

  再怎么说,赵沫远与沈晋也是多年的兄弟,兼合伙创业的战友,搞到今天这个正面对抗、互相伤害的地步,说不痛是骗人的。丁亦可理解地伸出手,握住了赵沫远放下的手,赵沫远渐渐放松下来,反手与她十指相扣。

  截止大秀当晚10点,“Patrick×Amay”全网搜索量,较前24小时上升了352%;而关键词“Amay联名款”名列微博自然热搜第四名。而一夜之间,Patrick×Amay的宣传就在全国开花,公交亭、广告牌、各大网站论坛,到处可见超模杜丝身着全新系列的海报。

  那天走秀的大片,也高频地在朋友圈小视频、咖啡馆视频墙上、甚至本市最高的楼外投影广告中出现,点击量直冲云霄。

  Amay的各门店几乎都卖断了货,甚至有不少顾客不惜在商场开门前三小时便前来排队,以求能买到每天限量发售的配货。新闻灵敏度高的公众号,已经推出了《昨晚刷爆朋友圈,今天排队搞抢购!Amay联名款为什么会这样火?》的爆文,随着越来越多人的阅读、转发、点赞,也有更多人偷空上网浏览下单,或者趁午休时间奔去最近的Amay门店。

  Amay买手部,却是紧张而热烈地部署与调整。

  接近中午,丁亦可报上数据:“线上销售总件数已经破四万了!”

  雷欧冷静问:“联名款和我们自有款的比例是多少?”

  丁亦可心算:“大约2.5:1。”

  雷欧摇摇头:“还不够,12点的神秘礼包用Plan B,就是满2000减299的优惠券,要引导顾客多买联名款。”

  众买手齐声道:“得令!”

  杜修齐一边监督着工厂生产,一边还要应付马来西亚代理商的进货需求,但饶是忙碌如斯,他也没忘了在错身之际,飞快地拉一记雷欧的小手。

  雷欧知道,因为这几天各有各忙,连说句小话的时间都没有。杜修齐是借机来看看自己,以慰相思罢了。唇边挂上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她继续对男买手杨天指示:“你的外套线注意监控一下南方门店,今年比较热,要是的销售数据不好,马上往北方调货。”

  在Amay公关的有意诱导下,Patrick×Amay在全网形成了“购买-晒照-回购”的闭环。

  微博、朋友圈里,女孩子们拎着联名款手袋的自拍比比皆是;Ins和推特上,甚至还有外国姑娘晒出一圈纸袋,她穿着秀款站在中间的美照——无疑,能穿得起“Patrick Chao”,对欧美客户而言也是巨大吸引。

  在连续奋战后的两个星期,Amay全员聚集在会议室里,脸上都是兴奋,喧闹不堪。

  站在桌子上的杜修齐一脸笑容:“安静!安静!”

  他朗声宣布:“截止到现在,也就是九月十三日的上午10:11分,我们已经提前完成九月份的全部销售目标!”

  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杜修齐道:“为了感谢大家的努力,特别是在座的雷总监、徐总监,还有现在不在场的赵沫远先生!我宣布,本月所有人的奖金,上浮20%!”

  会议室内,欢呼声更大了,徐总监笑着大力鼓掌,雷欧却仍然保持着冷静的仪态,只是礼貌性地微微轻轻拍掌。

  杜修齐继续:“我还有一句话!”

  众人都安静期待,不知有什么惊喜。

  杜修齐憋足了架势,才施施然开口:“好了,大家可以回去继续搬砖了。下个月完不成KPI,奖金倒扣20%!”

  这个玩笑可开得真不怎么样,众人在哄笑和咒骂中散去。

  杜修齐和雷欧落在后面,走出会议室。杜修齐看看四下,走廊上暂时只剩他们二人,小声问道:“刚才你怎么都不笑?”

  雷欧反问:“才这么一点成绩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杜修齐:“不许过分谦虚啊,雷欧,我必须郑重地告诉你,你是我们Amay有史以来最棒的商务总监,没有之一。”

  话音未落,老杜总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吗?”

  杜修齐和雷欧惊讶回头,只见杜修齐的父亲老杜总,不知何时已柱着拐杖站在了走廊尽头。

  几位总监明显也是刚刚从前台得到通知,分别从各自办公室匆匆赶来:“董事长,您怎么来了?”

  前HR于总监见状,驱赶着赶来围观的高管和员工:“都回各自工作岗位去!”

  老杜总一步步稳健走近雷、杜二人:“我刚看了财务部的数据,联名款虽然到现在已经销售了几十万件,但一共却给公司带来了六百多万的亏损!雷总监,这就是你的成本核算,这就是你销售业绩?!”

  杜修齐惊呆了:“爸,我明明跟你提过联名款成本太高一定会亏损,你说过没关系,就当是广告费,支持我们这样做的!”

  老杜总用拐杖戳地,一字一顿:“我什么时候说过?”

  这时,正在样衣间忙碌找东西的丁亦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微微推开门,将不远处老杜总、雷欧的对峙,尽收眼底。

  只听得老杜总继续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有会议纪要吗?有公司文件吗?!”

  杜修齐一脸的不可置信,父亲明明答应了自己,现在怎么又反口不认了?

  雷欧看了一眼杜修齐,眼神中既有怀疑,也有震惊。

  杜修齐把父亲拉到接近样衣间的地方,背过身低声问道:“爸你在说什么?你没事吧?雷欧为Amay做了多大的贡献,你心里应该清楚才对啊!”

  老杜总也小声道:“我更清楚两件事,第一,Amay是我和你妈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天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别的女人掌握。第二,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风华正茂,所以绝对不能因为一个破鞋女人的勾引,就沦为她的工具!”

  丁亦可恰好把两人的对话收入耳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雷欧没听到杜氏父子的对话,她压制震惊,语气平和道:“董事长您误会了,联名款虽然是有亏损,但结合自有款来看,毛利率仍然达到了20%。”

  老杜总闻言转身:“自有款全都是我们自行设计销售的,凭什么要和联名款结合起来看?雷欧力主的Patrick×Amay,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项目!”

  听到老大和男友一手打造、全买手部拼出来的成绩,被老杜总一句话轻易否定,丁亦可无法淡定,她冲了出来:“董事长,Patrick×Amay项目给公司带来的好处谁都看得见,您不能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杜总一惊:“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丁亦可挺起胸脯:“我是雷总监下面的买手,我有员工股,就算再少,我也算是Amay的股东,当然有资格!”

  前HR于总监凑上来小声威胁:“丁亦可,你还想不想在这干了?”

  丁亦可并不势弱:“就算你们炒我鱿鱼,该讲理我还是会讲理,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媒体,我也会给凌云总部写信投诉你们!”

  雷欧阻止她:“够了,没用的,这事明显是他们蓄谋已久。”

  接着,雷欧平淡转向老杜总:“董事长,您为了说刚才那句话,已经等很久了吧?一直等到我们跟赵沫远的联名款销量大好才向我发难,您还真有耐心。可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您想指鹿为马,也难服悠悠众口。”

  老杜总丢出杀手锏:原来他昨天已经通知,下午1点半召开临时董事会会议。

  雷欧看向老杜总:“说得这么笃定,想必那些董事您都已经打点好了吧?您还真是一直都没有放弃赶走我的想法。不过您别忘了,我的任命来自于总部——”

  老杜总胸有成竹:“我也和Linda Swanson女士沟通过,只要Amay的董事会达成共识,她也很愿意让你去拓展Amay在南美洲的广阔市场。”

  雷欧脸色微微一变,她是猜到老杜总会在国内的董事会做手脚,却没想到他连Linda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新仇旧恨加起来,形势对自己太过不利!

  老杜总一挥手,对杜修齐道:“回你的办公室去!现在,该到让Amay重新姓杜的时候了。”接着向于总监一伸手,后者小跑着送上来一叠照片。

  老杜总凑近雷欧一扬手,照片纷纷落地,那上面赫然是偷拍的杜修齐和雷欧的各种亲密合影。雷欧的眸子急剧收缩。

  丁亦可一看急了,冲着老杜总:“您说话得负责任!就算您是董事长,也不能随便诽谤人!”

  雷欧愣了一秒,附身捡起一张照片,向杜修齐:“解释一下?”赫然是她在酒店房间里穿内衣的背影,只可能由杜修齐的角度拍到。

  杜修齐的脸色大变,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雷欧看着他的表情,扬声长笑:“董事长想开什么会,请便。想宣布什么,也请便。但是我不会辞职,也一点也不担心以后的出路。”

  走廊上的大呼小叫,已经吸引了各大办公室员工的注意力,各种眼神纷纷透过玻璃、百叶窗缝隙投来,老杜总见状被气得直发抖,指着雷欧说不出话来。

  雷欧却打了个哈欠:“我有点累,想去办公室休息一会。”

  转身离开,像是想起什么,她又停下冷冷对老杜总道:“对了,你儿子的服务得很周到,早知道他演技这么好,我每次至少应该给一百美元的小费。”言下之意,是把杜修齐当了表演的猴子或者提供特殊服务的人士。

  老杜总气得往险些晕倒,杜修齐和其他总监围上,急切叫着:“爸!”“董事长!”

  丁亦可趁机从于总监手中脱身。

  这时,雷欧已经踏着稳健的步伐离去,但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中早就泪光盈盈。丁亦可追上雷欧,与她并肩而行。

  杜修齐在后面,找出救心丸给父亲服下,松了口气,出声唤道:“Leo!”

  雷欧闻言,身体微微一震。

  只听老杜总声音传来:“你要是去找她,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爸!”

  紧接着,杜修齐奔到一半的脚步迟疑了,安静的走廊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丁亦可气得混身颤抖,奔回来低声对杜修齐道:“你可真行,现在是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可你居然为了这种老掉牙的威胁犹豫?老大真是瞎了眼,才会和你在一起!”

  说完,她起身追着雷欧而去。

  洗手间门口,丁亦可快手快脚摆好了“正在维修”的牌子,不让别人入内,给雷欧留足私人空间。

  洗手池前,雷欧在不停地用冷水泼脸,刚伸手想去拉纸面巾,丁亦可已经把手绢递到了她的手中。

  雷欧头也不抬:“你是傻瓜吗?刚那种情况,你一个小兵替我出头,有用吗?”

  丁亦可:“现在他们这么对你,我要是不说话,那以后他们也这样对我的时候,谁替我说话?如果以后在公司作主的都是老杜总这种过河拆桥的人,我宁愿跟你一起走人。”

  雷欧难掩感动,擦着额发滴下的水珠,淡淡道:“你呀,还是太年青。公司里高层斗争的事情太常见了,次次都要捱义气,你会死得很惨的。比宫斗更精彩吧?连美男计都用上了。”说到最后,她凄然失笑。

  丁亦可看在眼里,想帮杜修齐说话:“我觉得杜总他不是——”

  雷欧做了个嘘的手势:“又不是第一次,早习惯了。行了,后面的事你别掺和了,我知道怎么解决。”

  丁亦可担心道:“可是下午开会,那些董事肯定都听老杜总的……”

  雷欧一哼:“你以为我跟杜修齐睡了这么久,手里会没有他们杜家的把柄?”

  丁亦可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雷欧拉开洗手间的门:“天还没塌呢,回去干活去。”

  丁亦可目送雷欧走进办公室,买手们围上来,纷纷面露担心之色。看到丁亦可点头示意,都松了口气。

  Tina皱着眉说:“这件事你最好赶紧通知一下Patrick,看看从他那边能不能找点压制老杜总的方法。”

  丁亦可点点头,忙拿起手机,拨通了赵沫远的电话。

  赵沫远的声音,震惊中带着冷静:“不对,她太镇静了,有点反常。大秀那天,凌云大中华区的PR经理也来了,他是我师弟,跟我说Vincent那件事过后,Leo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要是万一……”

  丁亦可一震,大惊失色,奔向雷欧办公室:“我去找她!”

  推开办公室门,只有杜修齐拿着雷欧从不离身的手机发愣,他着急问丁亦可:“你看见Leo了吗?”

  丁亦可瞬间胆寒:“你问我,我问谁?!都是你害的!沫远说她一直有抑郁倾向,还有医生让她吃抗抑郁的药!你知道刚才的事对她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又一次被号称爱她的男人出卖了!小杜总,雷欧她要是出什么事,我们整个买手部都不会原谅你!”

  杜修齐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你冷静点!这件事不能闹大,只能告诉王元和你们买手部的人,让他们赶紧一起找。还有,我不是号称爱她!我就是爱她!“

  杜修齐和丁亦可两人找遍公司,雷欧仍然踪迹全无。为了找人,丁亦可甚至跑到了写字楼外的咖啡厅。当她正在焦急地向店员询问时,Tina打来电话:大楼清洁工说看见老大进了向上走的电梯。“

  望着眼前的高楼,一抹不祥的回忆突然浮上丁亦可的心头。

  那是在大秀当天,强掩紧张的雷欧站在天台边,俯视着下方:“下一次回来的时候,要么我已经斗败了周柏安,要么,我就从上面跳下去。”

  丁亦可脸色大变,一面冲进大楼,一面让Tina赶紧去找物业查监控录相,可偏偏正值中午用餐的繁忙时代,电梯前竟然排着长龙!

  焦急的丁亦可只能又打电话给杜修齐,让他先去顶楼看看,自己一咬牙,一把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楼梯通向顶楼仿佛无穷无尽,丁亦可看看脚下的高跟鞋,咬了咬牙,一把脱下鞋,光脚跑了上去。

  杜修齐接到电话,也是又惊又急,立刻冲到楼梯间,一路向上狂奔。到达顶楼,他猛地推开门,只见雷欧正静静地站天台的角落,虽然顶楼的狂风已经吹乱了她的头发,但,她依然还在安全的栏杆内侧。。

  那一瞬间,杜修齐不知是欣喜还是害怕,他尽力控制自己,平静地走近:“Leo?”

  雷欧没有看他,语气平淡:“你来干什么?怕我跳下去吗?放心,护栏那么高,要很费力才能翻得过去。”

  杜修齐一步步走近:“不,我只是找你来道歉的。”

  雷欧仍然不与他视线相接:“For what?”

  杜修齐讷讷:“我不该破坏我们的约定,偷拍你那张照片。但是我发誓,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我也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演过戏。那张照片,我也没有给别人看过,应该是我爸趁我回家洗澡的时候偷看了我的手机。”

  雷欧没有说话。

  杜修齐继续道:“另外,我不该在我爸用父子之情威胁我的时候迟疑,可毕竟,他是我父亲。”

  雷欧嘴角挑起一抹讥讽之意:“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可以走了,别挡着我的阳光。”

  杜修齐显然还没说完:“还有,刚才我虽然做了很多解释,但就算把那些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能抵消你所受伤害的千分之一。我必须要替我父亲,还有我自己对你郑重道歉。对不起,我是个混蛋,明明知道你受过很多伤害,可还是辜负了你的信任和感情,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和你站在一起,反而在你还没平复的伤口上,又加了一刀。”

  雷欧肩膀微微一震,但还是冷言:“杜总客气了,你我之间哪里有什么感情,无非也就无聊的时候互动一下身体。杜总如果实在觉得抱歉,那么不妨去和令尊谈谈,要他放弃逼我辞职或是流放我的想法,否则,我会主动向媒体公布你对我的欺骗性sexual harassment行为,到时候丑闻一出,Amay销量大跌,只会让别人高兴。”

  杜修齐扶额:“我已经这样劝过了,可他听不进去。”

  雷欧淡淡道:“那就只有两败俱伤这一条路了。”

  杜修齐一咬牙:“好,如果真的只能这样,我会向公众和媒体承认你的所有指控。”

  雷欧终于震惊地看向他。

  杜修齐抬脸道:“我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但以后你要经历的一切,我都会和你共同承担。”说完,他突然利落地一个翻身,越到了栏杆外面。

  雷欧站在栏杆内,想起杜修齐的恐高症,急道:“你要干什么?!”

  脚下是呼呼而过的狂风,眼底是微缩如玩具的城市景色,杜修齐瞬间便觉得自己连脚趾尖都在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向着雷欧,语音颤抖而坚决:“就算你真的想跳,我也会抢先你一步,因为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再让你掉下去。哪怕是在半空中,哪怕只有一秒,我都会接住你。”

  雷欧眼中的泪夺眶而出,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神经病啊!”

  说罢,她伸出手,一把拉着颤颤缩缩、不敢睁眼的杜修齐重新翻过护栏。杜修齐顺势将雷欧抱在怀里,失而复得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脏,竟比再次脚踏实地的感觉还要强烈!

  丁亦可气喘吁吁推开门,正看到杜修齐和雷欧拥在一起,她长舒一口气,靠在门上,拍了一张照片,给赵沫远发了过去,让他放心。

  电梯打开,买手们一股脑涌了出来。打头的Tina急切地正要发问,丁亦可比了个“嘘”的姿势,小声道:“没事了。”

  买手们都松了口气,有的拍着胸口,有的撑着墙直喘气。

  丁亦可轻轻关上通往顶楼的门,这才道:“没事是没事了,可是不等于天下太平啊。各位,咱们都是老大带出来的人,如果真让老杜总把雷欧流放了,唇寒齿亡的典故,大家都明白吧?”众买手表情肃然,看向丁亦可。

  Tina第一个想到:“你想从下午的董事会入手?”丁亦可点头。

  下午,Amay最大的会议室里,数十个董事齐聚,昨天突然接到老杜总要召开临时董事会会议的通知,他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当听到老杜总以Amay董事长的身份提出动议,自即日起,雷欧不再参与国内任何与销售、采购及营销的管理工作,改为负责公司在南美洲业务的拓展时,他们更难掩诧异——雷欧明明是功臣,为何要被流放?而老杜总摆出的证据和态度,又分明是与雷欧势不两立!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杜修齐与雷欧并肩而坐,两人的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紧紧相握。

  HR于总监正准备请在座董事投票,杜修齐站起身:“等等,我还有话要说。”他环视众人,掷地有声:“Amay这一周发生了什么,相信各位都心知肚明。我以Amay总经理的身份,恳请大家客观评价雷总监的辛劳与成绩,站在公平和公正的立场上投票,最终否决董事长刚才提出的动议。”说完,深深地向所有人鞠了个90度的躬。

  儿子的当众反叛,让老杜总气得七窍生烟:“杜修齐!!”

  杜修齐续道:“如果各位通过了董事的动议,那么,我会向立即递交辞呈。并且会部分出售自己名下的Amay股份,因为我对未来董事长领导之下的Amay不具信心。”言下之意,居然是要跟雷欧同进退!

  说罢坐下,董事们面面相觑颇为震动,雷欧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感动。

  老杜总被气坏了,要求立即开始投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丁亦可和其余买手齐刷刷地站在门口。

  丁亦可作为代表道:“各位董事,在你们投票之前,我也想宣布一件事:如果雷总监今天被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清洗出Amay,我们买手部全体同仁,一定会和她共同进退!”

  雷欧闻言,腾地直起了身子。

  老杜总正要发怒赶人,杜修齐却道:“按照公事章程,我作为总经理,可允许员工进董事会旁听!”

  一句话,买手们涌入会议室,动作整齐划一地把一张张打印好的数据表格,放在了各位董事面前,完成工作后,齐聚在丁亦可身后。

  丁亦可指指材料:“作为Patrick×Amay项目的主要执行部门,我们不知道董事长为什么会一力否定这个项目的成绩,也非常担心各位董事会受到误导,所以,我们制作了这份表格。张蓝色的部分,是Patrick×Amay截止到今天所有的销售和利润,有项目细分,也有总合统计。”

  众董事看着表格,醒目的红色部分,正是雷欧及买手部全体离开,导致的项目终止会给Amay带来的损失:近期,两个月,1.48亿;远期,六个月内,7.64亿。董事们神色郑重起来,这些可都是他们股票里实实在在的钱呀!

  雷欧的眼里闪着晶莹的光,她站起身来:“他们刚才说的也想我要说的话。各位,我敢保证,在我离开之后,Amay绝对不可能找到任何一个敢接下这个突然死亡的项目的职业经理人。你们是愿意继续看到Amay在成功转型买手制后欣欣向荣呢,还是回到老杜总的领导下,继续亏损和衰落?”

  老杜总大受冲击,颓然靠向椅背。

  杜修齐立刻反客为主:“反对董事长动议的人,请举手。”说完率先举起了手,接着,有更多的手举起。让老杜总震惊的是,一直和雷欧不对付的设计部徐总监、财务部刘总监也居然身在其中!

  徐总监自然是被雷欧的设计悄悄征服,而财务部刘总监轻咳一声交代:“一切得为公司着想啊,销售额和利润的数字好看了,才能对股东交待嘛。”

  这番话,无疑代表了那些举手董事的心声。

  有位老董事居然息事宁人地劝起老杜总:“老哥啊,身体不好就多休息,放手给年轻人去做嘛。”

  看着面前那一排排举起的手,老杜总神情木然,他仿佛听到很多人说话,但仿佛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当雷欧继续留任的的消息传到办公室时,整个Amay一阵欢呼。

  没有人注意到,仿佛骤然间衰老了十岁的老杜总拒绝了杜修齐的搀扶,独自挺直着背走入电梯。

  老王已死,新王当立,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保留最后一点尊严退场,是他仅存的骄傲。

  当晚,打了漂亮胜仗的杜修齐和雷欧,还在办公室里花前月下,拿销售额当香槟,拿利润值当玫瑰,讨论营销方案就是调情,审批促销海报当看电影。

  而赵沫远则挽着喝得半醉的丁亦可回家,一手扶着她,一手开门。

  只听丁亦可絮絮说着醉话:“就像在拍电视剧,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真好,真浪漫。”月光下,她的笑容格外幸福。

  赵沫远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分外幽深,他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上了丁亦可的唇。良久,两人才分开。

  赵沫远用大灰狼诱惑小白兔的口吻道:“我们努把力,把它变得更浪漫一点,好不好?”

  丁亦可呆呆地看了他很久,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

  赵沫远一把抱起了丁亦可,向床边走去。就在放下她的那一瞬间,却发现丁亦可已经累得脱力,香甜地睡着了。

  赵沫远坐在床边,无奈地笑了:“下次,下次一定不放过你。”

  人生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完美的节奏——第二天一早,被赵沫远用幽怨眼神看了一早的丁亦可,刚到Amay,就听到了一个让她喜出望外的好消息——杜修齐和和雷欧决定扩充现有的买手团队,并任命两位助理经理,其中一位是Tina,而另一位,就是最近同样表现突出的丁亦可!

  高兴得不得了的丁亦可,趁着午休冲回家,准备亲口跟男友分享升职加薪即将步上人生巅峰的好消息。可走到“远”门前,却发现赵沫远正坐在的咖啡座抽烟,神情黯淡。

  丁亦可马上觉得不对,她柔声询问,赵沫远沉默良久,说出了一个让她震惊比无比的消息。

  原来,今天上午,赵沫远的父亲赵双林突然驾临,祝贺儿子的成功之余,也透露了自己刚刚确诊为淋巴瘤的不幸。这位当年端着狙击枪都稳如磐石的老兵,如今却用颤抖的双手拉住儿子,希望在自己的治疗期间,赵沫远能够接手家里的元器件公司。

  丁亦可紧紧地拥住了赵沫远,她轻声道:不用怕,我会帮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面对这一切。

  赵沫远感动地吻着她的额:“太好了,亦可,我知道你非常喜欢Amay的工作。可是最近这一段特殊时间,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一次,暂时从那里辞职?”

  辞职,意味着放弃刚刚得到的升职;可此时此刻,自己又怎能对脆弱的赵沫远说出拒绝之语?

  丁亦可的身体瞬间紧张了起来,而赵沫远也敏感地发现了女友的沉默。

  他小心翼翼地:你不愿意?

  丁亦可微微张开了双唇,可她的回答,一直迟迟无法出口。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读过川端康成,那时的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用那样一句,作为《雪国》的结尾。

  “银河仿佛哗啦一声,向岛村的心坎倾泻下来”。

  可现在,她突然一下子明白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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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定离手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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