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含笑的丁亦可马上进入和雷欧、Tina的三人工作群,浏览聊天记录。
Tina分享了赵沫远重新设计的半裙照片,很是兴奋:“第二件的胚样——设计之神终于重新眷顾赵先生了!”
雷欧话里也是赞赏:“确实挺好的,直接请他做样衣吧。”
看到Tina说邮件是早上6点收到的,估计赵沫远熬了通宵,丁亦可手不禁一颤,但马上还是谈起了工作,向正在忧心面料来源的两人报喜:“我联系了一家面料商,没准能解决这个问题。铜氨丝的,现场手感很不错,至少到90%重磅真丝效果,价格磨一磨的话,能控制到25元/米。”
她把刚才拿到的面料小样,实拍发在群里。
面料看起来不错,但最终还需要赵沫远拍板,而Tina恰好外出度周末,丁亦可接下任务:“我呆会直接联系赵沫远就是了。生活的事情不影响工作。”她捧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拔通赵沫远的电话。
赵沫远正骑着摩托奔驰在路上,突然头盔上的蓝牙耳机中铃声响起,他不知对方是谁,语气生疏:“喂?哪位?”
丁亦可深吸一口气:“是我。”
赵沫远心头一震,一个急刹车,减慢速度:“哦,有什么事吗?”
丁亦可咬咬下唇:“你的新设计,老大觉得很好。不过我们都担心真丝面料成本太高,不太适合成衣。”
赵沫远答道:“这点我和Leo沟通过,Eric已经在寻找替代面料了。”
丁亦可压抑激动:“我找到一款铜氨丝,仿真度很高,价格也还不错。老大让我尽快送给你,看看能不能作为替代。”
赵沫远一听,也兴奋起来:“好啊,你现在在家里吗?我马上过来。”
丁亦可闷声:“不用了,你告诉我你在哪吧,我闪送给你。”
赵沫远满嘴都是苦涩,声音发干:“你就那么不想跟我见面?以后还是朋友——这是你那天的原话。”
丁亦可不自觉摇着头:“你别误会。我觉得你昨晚上通宵加班,肯定没休息好,所以才不想你特地跑一趟。”
赵沫远顺杆爬:“我现在刚离开工作室,就在摩托上,一点也不麻烦。”
丁亦可还是很抗拒:“别别别,我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呢,要不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晚点再联系?”
赵沫远火了:“丁亦可!你老这么别别扭扭的,有劲儿吗?见个面又怎么了,我会吃了你?”
丁亦可也火了:“谁别扭了?我现在在面料图书馆呢,回市区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
赵沫远给她两个选择:“要么你就在原地不动,等我来接你;要么我就在店里等你,你选哪一条?”
丁亦可委屈:“赵沫远,你别这么霸道行不行?!”
赵沫远也委屈:“霸道的人是你才对吧。在一起明明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决定的,结果呢?你什么解释都不听,说分手就分手,还一副理智得不得了的样子。”
丁亦可瞪大眼睛:“先说分手的人明明是你!”
赵沫远耍起无赖:“证据呢?那条微信是我误发的,早就撤回了!”
两人吵吵闹闹间,丁亦可突然听到手机对面先传来尖利的刹车声,接着金属重重划过地面的摩擦声,最后是人体倒地的闷响,她吓了一大跳,慌忙连声叫唤:“赵沫远!赵沫远!” 手机那边再无回应之声。
丁亦可心急如焚,双手发抖,找了半天通讯录,打给了老钱:“老钱,我是丁亦可!你在哪里?赵沫远他可能出车祸了……行,行,我没激动,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只知道他刚离开工作室不远,麻烦你赶紧过去找一找!……”
不一会,老钱一个电话告知了医院地址,丁亦可哭着拦下一辆出租车。
病房中,丁亦可只见老钱正背对自己站着。病床上,躺着脸色苍白、脚缠绷带,正在昏睡的赵沫远。她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房内的老钱听到声响,忙出来迎接。
丁亦可嘴唇哆嗦着问出:“他怎么样了?”
老钱一脸沉重:“飞出去十多米,只能希望没大事吧。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呢……”说完匆匆出去缴费。
丁亦可站都站不住,扶着墙走到床边坐下,颤抖着想把赵沫远的手放回被子中,却被那冰冷的温度激得一颤。她连忙用手去探他额头,触手又是一抖。只能搓着赵沫远的手,试图用体温温暖他。
丁亦可抽泣:“对不起,都怪我,明知道你昨晚上那么累,明知道你在开车,还跟你吵架……求求你赶紧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
她越想越难过,把头伏在赵沫远身边:“你怎么那么傻,明明都分手了,干嘛还要为我生气?这下出了车祸,新系列该怎么办?雷欧该怎么办?你爸爸知道又该怎么办?不行,你得赶紧醒,必须,马上!求求你了,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赵沫远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说话算话?那就和好吧。”
丁亦可一怔,僵了数秒,不可置信地慢慢直起身。
看着她眼珠子瞪得溜圆的样子,赵沫远忍俊不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丁亦可反应过来,猛地跳到离病床老远的墙角:“你、你醒了?”
赵沫远动了动身子:“被你又揉又搓又哭又闹的,不醒才怪。”他从床上坐直身体,顺手调节了病床的抬升电动按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重新靠上。看向墙角的丁亦可:“站那么远干什么,坐啊。”
丁亦可瞪着眼睛:“你能动?”
赵沫远点头:“当然能动!只是有根脚趾骨裂而已,你以为我残废了还是成植物人了?跟你说过多少次,狗血言情小说要少看。”
丁亦可不知道是惊喜更多,还是气愤更多:“可是老钱说你飞出去十多米,还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赵沫远一脸诚实:“的确是飞出去十多米,撞到了花坛,所以才会骨折裂啊。复位上小夹板,也挺痛的,吃完止疼药我就睡了,老钱当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醒了。我口渴,帮我倒杯水。”说着,轻咳一声表示是真的。
丁亦可这才反应过来,赵钱两人串通好了,倔强:“我不,要去你自己去!”话音未落,赵沫远长手一伸,她就整个人跌到了赵沫远身上。
转头看见不知何时回来的老钱,丁亦可满脸通红,拼命挣扎起身:“老钱你回来了啊?他已经醒了,那这边就交给你了。”转身就想离开。
赵沫远笑问:“想走?说话算数这四个字,还记得怎么写的吗?”
丁亦亦可咬牙,转过身:“不记得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赵沫远和她对视,良久,一笑:“行,请便。”都对自己这么着急上心了,追回来是分分钟的事情嘛!现在逼得太急,真吓得她再也不出现,自己才抓瞎呢!
见丁亦可转身又要走,赵沫远正经道:“你不是说要把面料小样给我吗?东西呢?”
丁亦可一惊,到处翻找,却一无所获。她拼命回想,最后一次看到它,是在出租车上、医院电梯里、还是什么其他的地方?
在医院里搜寻一圈无果,丁亦可站在人流涌动的急诊大厅,一脸懊恼。这时,赵沫远扶着老钱,跛着腿出现在她身后。两人对视,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
老钱再度咳了一声:“要不找个地方坐下,你们有话慢慢说?”他俩又异口同声:“不用。”
丁亦可说:“面料商马上要给我快递米样,估计下周一就能到公司。”
赵沫远点头:“那好,应该来得及。老钱,你帮我送她回家,就现在。顺便帮我跟徐斐报个平安。”
见丁亦可还在别扭,赵沫远语气加重:“听话!你一惊一乍,一路从面料图书馆折腾到这儿,一会儿丢了面料卡,一会儿又丢了包,要是放你自己回去,估计呆会儿丢的就是人了。你不是不想帮我倒水吗?那就赶紧回去,别在这碍事。”
上了老钱的车,丁亦可才真正回过神,先打电话给雷欧报告:“老大你别着急,他只是脚趾骨折了,样衣已经安排了Eric接手,对,好在胚样已经出来了,Eric在美国也经帮他做这些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好的好的,你放心,他真的没事,刚才还吼我呢……好的,Bye Bye。”
丁亦可放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窗外刺眼的阳光射进来,短短几个小时,她经历了找到面料的惊喜、与赵沫远斗嘴的委屈、忽闻车祸的惊恐、最后是得知他安然无事的放松。情绪大起大落太过密集,丁亦可疲劳地靠在车窗上,突然之间热泪盈眶,吓了老钱一跳。
丁亦可抹着眼泪摇头:“没事,真的没事……只是觉得,他居然还活蹦乱跳的,居然还能吼我,真好……”
老钱拿起纸巾盒递了过去,解释刚才的事:“别怨我骗你啊,是沫儿的主意。”
丁亦可哽咽:“他就是个大坏蛋!”
老钱附和:“对,还是坏得没边了的那种……但是,他要不是真心喜欢你,干嘛整这一出?气头上说一万次分手都行。可冷静几天以后,离不开,舍不下,干脆就认准一个字——怂。跟着自个儿的心,瞎溜达吧啊。”
浑浑噩噩会到家,丁亦可无力地躺在床上纠结。双眼再度睁开之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两个人只要平平安安的,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干嘛呢?珍惜当下吧!
想明白,丁亦可拿着购物袋出了门,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给病床上的赵沫远做点好吃的。“去买点猪蹄鸡爪,以形补形好了!”
不多时,丁亦可拎着采购来的食物打开房门,正忙着把东西放进冰箱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向屋内看去,居然看到脚上还包着白纱布的赵沫远,正躺在她床上。
丁亦可吓得手里的食材掉了一地:“啊!”
赵沫远翻了一个身:“叫什么叫,吵死了,我还是个病人呢。”
丁亦可惊讶:“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沫远举高一串钥匙:“你放在我那的备用钥匙。”
丁亦可着急:“不是,那,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跑进来啊!”
赵沫远理所当然道:“斐斐都说你去给我买菜了,我为什么不能进来?不欢迎是吧?行,我走。”说罢起身就欲下床,但动作中不小心碰到了左脚上的纱布,当即脸现痛苦之色:“啊!”
丁亦可吓坏了,立刻冲进内房察看:“是不是碰到伤口了?哪儿痛?”
赵沫远故伎重施,长臂一捞,把丁亦可揽到自己怀中。他紧紧搂住丁亦可,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发香,感觉整个人都踏实了。
赵沫远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咱们别闹了,好不好?”
丁亦可原本还在挣扎,听闻此声,猛然间之觉心脏如黄油遇火般融化,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赵沫远松了一口气,他放开丁亦可,珍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再吻了吻她的唇,接着就嫌弃地推开她:“行了,赶紧做饭去吧。”重新闭目躺回床上。
丁亦可气极:“赵沫远!”
赵沫远按住胃:“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真的很饿。”
丁亦可一听急了,摸出小零食,哄孩子似的说:“那你先吃点这个垫垫。我马上煮碗面,你等等啊。”
丁亦可转身要奔向厨房,只听赵沫远又道:“止痛药的效果也过了,很痛。”
丁亦可立刻折返,找出止痛药,边喂他吃下边问:“既然痛,干嘛那么快就出院啊?”
赵沫远斜眼看她:“还不是怕我不在,你又胡思乱想呗。样衣那边虽然有Eric,但我还是得过去盯着才放心。动不动就闹分手!也不想想,有过我这样的男朋友,你以后还能瞧得上其他人吗?我要是不先服软,你估计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原本以为会听到丁亦可气急败坏的反驳,但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赵沫远悄悄睁开一只眼,却发现丁亦可正在厨房那边收拾着菜。
赵沫远软了声音:“怎么,又生气了?”
丁亦可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我宁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也不愿意你再这样吓我了。”
赵沫远悄悄走到她身后,环抱住她,柔声说:“只是脚趾伤了,不是完全不能走。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丁亦可抽着鼻子说:“我也对不……”
赵沫远按住了她的唇:“不用说了,你道歉的话,刚才在医院,我全都听到了,还录下来了就怕你不认账。”
他正色看向丁亦可:“亦可,听我认真地再说一次:雷欧在我心里是很重要,但她只是师姐,不是女朋友。之前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已经侵占了我的生活,并且无处不在,无可替代。所以,你不能抛弃我,你得对我负责。”
丁亦可的泪水夺眶而出。
赵沫远轻柔地为她抹干泪水。
丁亦可担心赵沫远站久了,对脚伤不好,扶他躺回床上。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丁亦可在厨房忙碌着。黄昏的阳光照进房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耳边传来细碎的切菜之声,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安心之极。
赵沫远突然开了口:“雷欧以前的名字叫Lynn,欧林,她读MA硕士的时候,我还没进学校。可我知道,那会儿的她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所有人在她身边,都只会沦为陪衬。”
丁亦可情不自禁地放慢了动作,听他讲述。
当时的雷欧,对褶皱的运用神乎其神。来伦敦才四年,就拿到了CFDA年度新晋设计师的提名。那个时候,谁都不怀疑,她会是下一个Alexander McQueen,或者川久保玲。
可就在雷欧最风光的时候,她当时的男朋友突然跳出来,指责她抄袭自己的作品。那个男人,不仅是英国一位已经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而且还是贵族后代。更糟糕的是,不少嫉妒她的人居然也趁机落井下石。于是就在一瞬间,赞扬全部变成了质疑,提名被收回,连学校也以她的年度设计涉嫌抄袭为由,劝她退学,只给她保留了学士学位。
赵沫远入学后,碰巧在一位退休老师的展室里看到雷欧曾经的作品,当时的他直接就被迷住了!赵沫远想办法找来她从大一到大四的笔记和草稿,发现她的设计理念是一点点成熟起来,因此,赵沫远从始至终不相信她会抄袭。
后来辗转查到,原来是雷欧当时的英国男友想把她的设计据为己有,雷欧坚决不同意,还提出分手。所以这个渣男恼羞成怒,恶人先告状,毁了雷欧的时尚之路。
赵沫远继续追忆:“我痛恨这种歧视和不公平,但又被雷欧的设计激发了灵感。或许站在巨人的肩上就是能看得远得一些,又或许是我走了运,几年之后,我也得到了CFDA的提名。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寻找雷欧,我想帮她站出来洗清冤曲,更想让她重新散发她的天才和魅力。可是,她却彻底消失在了设计界,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丁亦可把煮好的面端过来,坐下听赵沫远絮絮讲述:“我不愿意放弃,天长日久之下,这种寻找就成了执念。坦白地说,它甚至影响了我的情感选择,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的都是传说中雷欧那种性格的女孩,高傲、有才华,黑色长发,喜欢摩托和摇滚,爱穿皮衣和靴子。”
看看丁亦可的脸色,赵沫远求生欲极强地说:“不过你放心,都是她们追我。像我这么骄傲的男人,除了你,还真的没追过别的女人。”说完,他大口吃面。
丁亦可酸酸地:“那在我之前,你到底有几个前任?”
赵沫远认真掰着手指开始计算,从左手点到了右手还没数完。
丁亦可气馁又气闷道:“行了别点了。我还真是自找不痛快,Patrick Chao先生年少成名,又爱到处放电,身边哪能少得了红颜知己啊,连总统女儿都拜倒在你牛仔裤底下……”
赵沫远闷头吃面:“不用酸,我已经得到过命运的惩罚了。回国没多久,我自己的设计也被女朋友抄袭了,她不但对我倒打一靶、抢先发布,还和沈晋联手,把我赶出了透视。”
丁亦可震惊:“沈晋这个混蛋,他还有没有良心?!”
赵沫远耸耸肩:“他可能还有良心,但是一定没眼力,他是真相信我抄袭了,完全不听任何解释。不过也可以理解,其实他一早就喜欢我Ex,雷欧在我心里什么地位,她在沈晋心里就什么地位。Ok,现在我的黑历史已经都坦白了,能理解我为什么对雷欧的事一直语焉不详了吧?一是因为涉及到雷欧刻意隐瞒的个人隐私,第二嘛,被自己哥们儿绿了黑了这种事,真挺丢脸的。”
丁亦可没有说话,只是靠到了赵沫远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良久道:“谢谢你信任我,我会保密的。”
赵沫远抬头:“那你还会对雷欧的事有心结吗?”
丁亦可摇头:“不会了,跟个脑残粉吃他偶像的醋,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赵沫远瞪她,丁亦可瞪回去:“我说得不对吗?你为雷欧做的那些事,跟那些追星的脑残粉有什么本质区别?”
赵沫远气结,放下碗扭过头。
丁亦可把他拉回来:“好了啦。我会理解你支持你,用尽吃奶的力气,帮你把Patrick×Amay系列弄得轰轰烈烈。因为我也喜欢雷欧,也想看到她重新光芒四射的样子。”
赵沫远苦笑一下,低声道:“还有一个要求,别再让林思贤到这里来,可以吗?我希望这里只有我和你。那天在门口看见你抱着他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停跳了。”
丁亦可紧紧拥着他:“好,其实我当时就让他别再来了。我和他已经完全过去了,而且那天,我也真的只是在给他做急救。”
赵沫远指着自己的胸:“我这也还没全好,丁大夫,能也来个人工呼吸急救吗?”
丁亦可笑了,主动吻上了赵沫远。
次日一早,丁亦可满面桃花走入公司。打卡机旁的Tina和蒋洁看在眼里,互相对视一笑:看来爱情路上的小坎坷,丁亦可已经大步迈过了!三人说说笑笑,一起走到座位边。
Tina问丁亦可:“那下午你是不是又会和我一起去工作室了?”
丁亦可摇头:“不用,我们已经和老大商量过了,这两天我还是全力准备Linda的接驾事宜。等Linda她老人家批了预算,再重新安排我的工作不迟。”
Tina啧啧,关心了一下合作伙伴赵沫远先生的情况:“你家那位现在怎么样了?Linda明天来的时候,他能坐着轮椅出席吗?”
丁亦可一摆手:“不许咒他,他恢复得挺好的,最多走路慢点,用不着坐轮椅。这两天帮我盯一个香港的快递,是那家面料商发来的米样。要是替换的面料能通过,成本就省下来了。”
闲聊结束,三人各自工作。这时丁亦可手机微信提醒响起,她打开,看到赵沫远发来的几张图片。
赵沫远:“已到工作室。放心。找到了最早画的新系列手稿,你看看像谁?以前,雷欧激发过我的灵感,而现在,我的缪斯换成一短发胖妞了。(p。s.以上为本人原创,绝无斐斐丝毫助力)”
丁亦可打开图片,发现设计图上那短发模特酷似自己,感动而幸福地笑了起来。
次日就是Linda驾临的日子,两人手上都是大把工作,各忙各的,不再多话。
赵沫远带着Eric和Luna待在工作室,通宵赶制样衣;丁亦可也和买手部的同事们忙成陀螺,脚不沾地,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忙碌的时光过得飞快,终于到了迎接Linda大驾的日子。
丁亦可一早就精心化妆,装扮自己,务求以最完美的形象接待贵宾。她发了张自拍给赵沫远,求表扬道:“怎么样?”
赵沫远语音秒回:“够美了,自信点,集团副总而已,又不是哪国的总统。”
丁亦可酸溜溜道:“跟第一家庭的交往经验,我当然没有著名设计师充足。”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听说这个Linda挺挑剔的,我们集团做珠宝品牌的PR告诉我,就因为嫌橱窗的灯光色温不对,Linda狠批了他们半个小时。”
赵沫远回语音,满是自信:“怕什么,只要她不是瞎子,就一定会被我的设计征服。”
听他语气,丁亦可也稍微放下心来:“那我去酒店接她了,呆会公司见,小心你的脚,别走太快。”
最后在镜子面前端详了一下自己,丁亦可总觉得肩上的手袋有点不协调。犹豫了一下,换上了那天和赵沫远一起买下的名牌包,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和杜修齐的助理王元会合,一同去酒店接Linda。
而Linda这位女魔头名不虚传,她长相凌厉、一身精致套装、浅金色的头发一丝不乱,就像“时尚女魔头”的低配版,打从住进Amay安排的酒店就开启了考评模式。
Linda与雷欧之间,还是有些“恩怨”的,没来凌云之前,在凌云最大的竞争对手集团,职位和级别跟雷欧差不多。是以,这次会面,也可以说是Linda与雷欧的一次现场版Women’s Battle!
得到Amay接待人员在电梯前等候的图片和文字信息后,Linda特别从扶梯步下,远远审视着丁亦可和王元。突然,她看到丁亦可手中的名牌包,竟和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
一个助理级别的接待人员,居然可以用这样的奢侈手袋,是雷欧专门派来羞辱自己的吗?Linda觉得受到挑衅,脸色瞬间阴沉,默默上楼更换了一只手袋。这一次,她直接搭乘电梯下楼。
倨傲的Linda连丁亦可和王元的自我介绍都没听完,就径直往门外走去。两人一愣,忙快步跟上。途中,丁亦可为免尴尬,介绍着会议日程、沿街建筑。无奈Linda在心里已经对她反感,面无表情拿起手机,打断道:“Keep Quiet。”丁亦可只得闭嘴,正身坐好。
一路的尴尬,直到Amay门口才算终结。Linda看到以杜修齐、雷欧为首,全公司肃立的接待阵势,略微露出了一丝丝满意。
Linda在高层们众星拱月之下步入Amay,恰好听到蒋洁在问丁亦可的手袋,丁亦可小声回答:“A货,淮海路买的。”她刚刚略有舒缓的脸色,又紧绷起来,眉头紧锁。一个被委任接待高层管理人员的时尚公司买手,居然公然使用大牌A货,Amay这家公司还要给自己多少惊喜/惊吓啊?
众人步入会议室,只见赵沫远一身简练正装,手扶一只复古拐杖,彬彬有礼地起身:“Morning。”他身后站着Eric 和Luna等人。
Linda眼前一亮,开口竟是不太标准的中文:“赵沫远先生?久仰大名。”
别说众人难掩惊异,甚至不动如山的雷欧都愣了一下,赵沫远却镇定地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
Linda在与赵沫远寒暄时,丁亦可和Tina分发着会议材料。Linda不动声色观察丁亦可,发现雷欧竟然顺手帮丁亦可悄悄拿掉了裙上沾着的纸屑,而丁亦可也回之一笑。Linda的手指无意识地叩击了几次桌面。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雷欧在Amay的……女朋友?!至此,Linda已经完全确信,丁亦可就是雷欧给她的下马威,也是Amay对她毫不尊重的象征。
那边,杜修齐小声问雷欧:“她、会说中文?”
雷欧也压低声音:“我也是刚刚知道,应该是这两年才新学的。”言罢微笑对众人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会议前半程,Linda都保持一张冷漠脸,身边的温度比冰山女王雷欧也毫不逊色。直到穿着样衣的模特出现,赵沫远开始介绍设计理念,Linda眼前一亮,缓缓点头。见此情景,众人都松了口气。
赵沫远介绍完,雷欧接着说:“我和杜总都坚信,Patrick×Amay系列一定会成为亚洲时尚界的Hot-Sale,所以,也希望总部可以给我们更多的资源倾斜。”
Linda不置可否地起身,走近模特审视了一番:“我当然相信Patrick的设计会带来一阵旋风,但关键在于,在这阵风里,Amay能不能够站稳。据我所知,Patrick在欧美的知名度的确很高,但他的高定系列好像基本没在中国销售过……”
见对方有备而来,雷欧也不含糊:“Patrick在中国同样是Fashion Icon,在中国,他先后经营过两家知名的买手店,而且刚刚结束了一个获得国际艺术评论奖(IAAC)的提名当代艺术个展。他的百度指数稳定保持在5000左右,和Tom Ford以及Dior在中文世界的知名度是同一等级。”
Linda微笑:“Great。”她伸手抚摸模特身上的衣服,话锋一转:“成本问题你们怎么解决?算上面料、加工、营销成本以及Patrick这边的合作费,定价怎么也不会低于250美金。Amay原有的顾客,有多愿意花这个钱?连Uniqlo And Lemaire系列的单价,也都控制在150美金以下。”
杜修齐微笑:“这一点不用担心,毕竟这只是样衣。”
Linda话锋犀利:“如果样衣和成品的差别太大,顾客们会认账吗?”
雷欧接招:“我们已经在寻找更便宜的铜氨丝替代面料,会尽量达到样衣的效果,优化之后,成本将有一个不小幅度的下降。”
Linda倨傲抱臂:“下降到多少,我要具体数字。什么样的铜氨丝能够替代双宫丝?我也要亲眼看到。如果你们需要两个星期才能拿到面料,那我们两个星期之后,再来讨论这个项目的PR 预算问题吧。”
虽然是设计师联名款,但本质是快时尚产品,在换季极快的现在,经过半个月之后,这批设计就约等于作废。雷欧淡定的眼中,也夹杂了一丝急切:“拖两个星期,就会错过十月份的销售旺季!Linda,我知道你非常关心这个项目,但是按常规,现在还没到讨论具体大货面料的时候。”
Linda笃定雷欧没有Plan B,微笑道:“我从来不在沙地上谈论怎么建筑大厦,拿到我认为足够的数据和信息,才能向集团提交关于PR预算的意见。要不,你们重新考虑设计?”
赵沫远听了全场,看出Linda主要是针对雷欧,淡淡道:“我不会修改设计,既然凌云缺乏合作诚意,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说着欲起身。
Linda忙道:“Patrick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讨论内部预算问题。”
在场的Luna和Eric也都已看出,Linda对与赵沫远合作是求之不得,这番做作只针对雷欧。两人换个颜色,默契地演起双簧。
一个说雷欧承诺过,赵沫远这第一次的成衣合作系列,能够得到全球级宣传;另一个说从没见过哪个集团高层,在单款打样上如此纠结,怕不是要压低合作费吧?
气得Linda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看现场火药味渐浓,刚从外面取得米料样板的丁亦可突然出声:“可以替代双宫丝的铜氨丝面料,我们已经找到了。”
她高高举起一叠面料,快步递到Linda面前,雷欧和赵沫远都松了一口气。
Linda带着不快接过面料,一看一摸,随即问丁亦可:“你叫什么名字?”
雷欧秒答:“丁亦可,Coco,是我们Amay最出色的买手之一。”
Linda冷笑起来,把面料扔在桌面上:“最出色的买手?!连合成纤维和真丝都分不清楚?!Leo,你还真是让我惊喜!”
丁亦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雷欧拿起米料,也是一看一摸,就知道这面料确实是双宫丝而非铜氨丝。但下一瞬间,她分明从丁亦可眼里看到了震惊、慌乱和无辜——雷欧断定,丁亦可也是被坑的,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稳住Linda。
雷欧反应迅速,若无其事地向Linda:“面料商寄错了样板而已。”
赵沫远也反应过来,面带不耐地接话:“难道他们又搞错了?每次都这样。”
接到赵、雷两人眼神,丁亦可会意,苍白着脸,欠欠了身匆匆离开会议室。
Linda自觉拿住了雷欧的大把柄,轻蔑一笑:“Leo,这就是你的得力属下?”看雷欧是要保住自己的小情人,还是Patrick×Amay的项目吧?
杜修齐忙打哈哈:“怪我怪我,这间公司是Amay的老供应商,就是因为以前Amay的供应链老出岔子,所以Leo才会成立买手部进行改革……”
Linda却闲闲坐下,蓝色的眸子里全是倨傲与不屑:“我能理解中国人从来都缺少对时装的专业度,可是我不得不对Patrick×Amay的成熟度,再打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