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里的雨一直没有停,管事们懒洋洋的,也不想督促下人们了,卧房的男人们玩了大半天的抽条和划拳,终于玩腻了。
于是纷纷对墨弦产生了兴趣。
“你从哪里来啊,叫什么名字。”有人问。
墨弦很想说你是查户口吗,但她实际做出的动作却是指了指夜暮霭。
夜暮霭在铺床,又有人问:“他怎么啦?你为什么不说话?”
先前夜暮霭的同伴立刻解释道,“这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哑巴?”“哑巴怎么能招进来?抬头我看看!”
更多的人对她感到好奇了,内心里都冒出个想法:哑巴为什么能进来?难道是因为特别好看?
墨弦现在就像是误入狼窝的羊,左右为难,她一边在内心唾骂自己怎么不找个人皮面具,一边装作没听到,迟迟不抬头。
有男人很快就不耐烦了,“干什么不抬头?特别丑吗?给我抬头。”
“就是,别是个丑八怪吧!”
墨弦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才是丑八怪,你全家都是丑八怪。
“——你们在做什么。”夜暮霭的声音突然冷冷的传来。
墨弦感觉他站在了自己面前,挡住了那些人的目光。
夜暮霭眼神凌厉,“说了这是我弟弟,别欺负他。”
众人于是都不说话了,只有个别的人十分欠揍道:“你弟为什么不抬头?脸上有东西?”
夜暮霭冷冷的看向说话的人,十分冷漠:“关你什么事?”
他的眼神有点可怕,加上突然增长起来的气势,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夜暮霭的同伴瞅准机会,赶忙转移话题道:“洗洗睡吧都,挺晚的了,一会管事要查房。”
门外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只剩毛毛细雨,而且此时已经将近亥时,管事确实会来查房了。
众人就着这个台阶下了,都散开来,只是各自都在心里记住了以后不能和这个新来的说话甚至逗他。
夜暮霭给墨弦换的床铺是挨着墙壁最里面的那铺,这样墨弦躺下时左边就是墙壁,右边则是他。
这样的做法是保证墨弦在他旁边不会有任何危险,也不会和其他的男人接触到。
墨弦懂夜暮霭为她好的心思,心里十分感激,幸好夜暮霭想到了这个地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她怎么能保证夜暮霭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呢。
墨弦思考片刻,想起来夜暮霭似乎也没占过姑娘便宜,那镶金的怀抱……好像也就在假的三皇子那时抱过自己。
他根本不喜欢和女人碰触吧。
墨弦想到此处放下心来,只是经过此事长了个教训。
出门一定得带人皮面具,特别是这种类似于卧底的活儿,否则龙鬼蛇神共处一室不好保证自我安全。
下人们很快洗漱完毕都躺回了自己的位置,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夜暮霭之前得到过一种结论,为何山寨里的人入睡这么快是因为有人在暗地里吹奏乐声而这些下人没有武功,所以很容易中招。
夜暮霭今晚有事要办,便数着时间挨到所有人都睡着。
约莫子时,窗外有一声不知名的鸟叫响了起来,夜暮霭瞬间起身,旁边却有一只手拦住了他:“去哪儿?”
夜暮霭听出这是墨弦刻意压低的声音,又躺回来,低声道:“你怎么还没睡觉?”
她不是没有武功吗?怎么可以抵御乐声?
墨弦觉得他莫名其妙:“初来乍到我能睡着就有鬼了。”
提起这个夜暮霭就生气,他皱眉:“现在知道来这里不好受了?和一堆男人混在一起,你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怎么敢一个人跑山寨还来男房。
墨弦对此无话可说,这确实是她的错,没有打探好消息就擅自过来。
“下一次不要来这种地方。”夜暮霭最后说完这句话,又起身下了床。
墨弦跟着坐起来,“你去哪里?”
夜暮霭在黑暗中对她道,“我一会儿回来,你记得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墨弦愣愣的哦了一声。
夜暮霭出了门,绕过守卫的巡逻,来到了谭倾的屋子。
烛火还亮着。
夜暮霭轻轻敲了敲门,谭倾很快开门,见到是他,还很疑惑:“你怎么来了?”
夜暮霭示意进去说,于是谭倾把他放了进来,关好了门。
“你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吗?”谭倾各种猜测,“还是说你的计划提前了?”
夜暮霭摇头,先是说:“你这里有伪装脸的东西吗?”
谭倾眨眼,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点头:“有啊,怎么了?你的假脸要掉了?”
夜暮霭摇头,“不是,你把东西给我,我回头给你银子。”
谭倾走到梳妆台前拿出一个盒子,摆在桌上,“我不要银子,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我想早点离开山寨。”
夜暮霭打开那个盒子看了一眼,才回答谭倾的问题:“快了……对了,我问你个事,山寨里有几个乐师?”
谭倾想了想,还没说话就又听夜暮霭补充道:“像你这样的乐师。”
谭倾瞬间摇头:“那就没有了,只有我的琴声和我的琴才对腐尸有用。”
夜暮霭皱眉,把自己看到的那个男乐师以及兵团的事简明扼要的告诉了谭倾。
谭倾听完思考片刻,“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你觉得是什么?”
夜暮霭定义:“这是邪术。”
谭倾眨眼,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凝重:“我知道他在弄这些邪术……只是没想到弄的是这些腐烂的尸体。”
夜暮霭看了谭倾一眼,眼神里颇有些审视。
“怎么?”谭倾挑眉,“怀疑我?”
夜暮霭不否认:“有一点。”
谭倾立刻道:“如果我是幕后黑手,那必定先告发你,也不会和你结为盟友。”
夜暮霭正是考虑到这个才只有一丝怀疑,否则谭倾在他心里就是第一个嫌疑人。
他想了想,又问,“你知道山寨里什么东西要三万白银吗?”
谭倾看起来很疑惑:“什么?”
这副模样看起来是不知道,夜暮霭点点头,“没事了,我先回去,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他便飞快地离开了,谭倾甚至都没搞懂他来这一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是夜深了想兜个圈?
谭倾关上门,躺下休息了。
*
墨弦在床铺上没有睡着,她坐起身,盯着门,仿佛是在等夜暮霭。
好在夜暮霭没走多久,墨弦发着呆等了片刻就见夜暮霭裹着一身冷意走了回来。
“你……”墨弦没忍住问,“你做什么去了?”
浑身这么冷,出去做什么了?
夜暮霭就是猜到她没有睡,这才这么快去快回,他坐上床,把一个小盒子递给她,道:“这是伪装脸的东西,你自己琢磨,别老低着头,否则他们会怀疑你的。”
墨弦这下怔了怔,反应过来,“你是给我找这些东西去了?”
大半夜的,又冷又危险,夜暮霭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风险为她找这种东西?
夜暮霭没说话了,他躺下来,把鞋子一扔,睡了。
本来通铺的间隔就很小,夜暮霭居然还在他和墨弦中间塞了个枕头。
墨弦伸手戳他,很感激:“谢谢。”
中间塞枕头,是怕不小心不规矩,给她找伪装的东西,是怕她在这群男人里因为样貌被看出来。
夜暮霭只道:“睡吧,明天他们会让你做事,你自己注意安全。”
他难得话多,这下为了墨弦可算是破戒了。
墨弦把盒子藏好,躺了下来,然后盯着天花板一直没睡着。
她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的经历,那是高中学校组织的一次秋游,选地在某个知名景点,需要自己带帐篷等物,因为要在外过夜。
高中时的男孩女孩都正是互相好奇有好感的时候。
而墨弦从小不喜欢和任何人在一起,便把帐篷离得远远的,加上她那天失眠……正好在夜深时不小心听到有几个男生在讨论她。
“哎,你说墨弦是凭什么那么清高啊,咱们哥几个给她送巧克力都不要。”
“什么清高?那就是作,就是迂腐古板,高中了谁还不送点东西谈个恋爱啊。”
墨弦听出这是经常来找她问题的化学课代表,还经常在她面前夸她。
谁知他竟然是个背后说人的人。
“就是……”又有人附和道。
“哎,对,咱们隔壁宿舍那个,晚上还拿着偷拍的照片对墨弦日思夜想呢。”
他们说着便心照不宣的笑了几声,丝毫不知道旁边的帐篷里就是墨弦。
墨弦那天晚上失了一晚上的眠,后来就不和任何男生交流,别人对她示好她也不理,心理默认了全天下的男人都是恶心至极的。
于是从此她只在虚拟的网络里追二次元人物,比如动漫人物,小说人物。
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是假的,都是不真实的,是不会背地里说她的。
墨弦从这些灰色的记忆里回神,她按了按酸软的眼眶,眼角有眼泪无声的落下打湿枕头,在枕头上留下水渍。
她想起今天夜暮霭的所作所为,心里某种酸软的情感泛滥了。
原来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坏的。
至少夜暮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