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谜团和猜测层出不穷,夜暮霭十分苦恼,萧归在仵作看来是他杀,狄明书检测完毕也说是他杀……只是查完又说尸体有些蹊跷。
狄明书还说院子里的那第二具尸体是萧归的手下,死因是他杀,但杀害手法和萧归的死法不一样。
他的手下更像是受惊过度吓死,萧归死前的面目表情却没有和他的手下有任何重合之处,哪怕只是一点点。
所以两个人不是在同一时间被人杀害的。
夜暮霭眯着眼,不自觉的开始把手指一点一点的,他思考时常用的动作便是这个。
不是同一时间,更不是同一地点,那他们有什么相同之处呢?
夜暮霭又想起自己看到的案宗和卷状,还有那两具尸体的模样,脑子里响起狄明书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他们俩是因为不同的事情死的。”
“我猜测那个下人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而萧归是把东西带回去,但没藏好,所以不小心被看见了。”
夜暮霭倏然睁眼,他知道皇后为什么说萧归和土匪来往关系密切了。
原来如此……
萧归应该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竹叶寨特殊兵团的存在,便想着找时间去看看——因为每次都是暗访,所以竹叶寨的人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发现。
而皇后作为和萧归狼狈为奸的、一对有那么一些真感情的伴侣,她见萧归常常没有空,便问萧归去哪里,萧归自然不会骗她,只能如实说是去竹叶寨。
但他又并没有说的那么清楚,所以才会导致皇后误以为萧归和竹叶寨有什么权力上的牵连而为死了的萧归遮挡。
如果萧归不是他杀……那么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自杀引人来查?
夜暮霭还是有些不理解,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那个特殊兵团吗?
可萧归又确实不是造反的那块料,连脑袋上的官位都是自己心上人牺牲了很多东西为自己换来的。
“哇,外面下雨了!”
“是啊,还打雷了,今天可以不用除草了!”
夜暮霭的思路陡然被同伴的欢呼声打断,他皱了皱眉毛,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接下来的内容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注意力十分专注、思考是容不得别人打断的人,否则就会将之前得到的结论全部如同碎片般碎掉。
同伴们还在欢呼,甚至为今天不用工作感到高兴,夜暮霭再不耐烦也不可能当场发作,因此他走到窗户面前,企图平静一下狂躁的内心。
屋子外的雨落得十分的大,雨水流过设计精巧的屋檐流成一条条线,形成了天然的一幅雨帘。
夜暮霭的内心不知怎么的就平静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能闻到雨水过后泥土的味道,甚至联想到了雨后重生的春笋。
仿佛有一种细微的、幽小的希望正慢慢燃起来。
*
墨弦觉得今天的自己真是倒霉,她纵马没驾驭住狂奔的马差点摔了也就算了,问题是老天爷这突然来场大雨是怎么回事?!
真是作孽,墨弦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找了块宽的石壁挡雨。
头顶的石壁虽然有些小,但好在聊胜于无。
她来到异世后的第一次出远门就遭遇了如此的滑铁卢,仿佛奠定了她以后的远行都不会舒服。
墨弦膝盖以下全部湿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湿润的水汽,而马儿则乖巧的站在枝叶茂密的树下,也不怕被雷劈。
墨弦在内心暗暗祈祷,这场雨快些停,否则自己根本赶不上山寨。
“我去!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大雨中突然出现两个头顶着包袱飞快奔跑的人,墨弦自从发现自己的听力特别好以后,便根本不需要凑近听……因为这样远远的也能听清楚他们俩在说什么。
“就是!这竹叶寨还说什么招人,根本就是假的嘛,分明是只要女的还差不多!”这人好像还是有些不服气,在这样大的雨中都能听到他怒吼,“听说之前还要男的,现在怎么就只要女的了?”
另一个人的心态比他平和很多,只听他劝道:“算了,咱们哥俩还是快找个地方躲雨,别抱怨了!”
这哥俩很快就跑远,墨弦渐渐的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但刚才他们说的话,墨弦却是听到了的,她耳边是唰唰的雨声,心里却在很冷静的思考着:按照他们俩刚才说的话,现在的寨子里是只收女孩子?为什么只收女孩呢?那夜暮霭怎么进去的?
……还是说根本没进去?只在外面等?
墨弦抬头看了看这雨,发现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她又想了想,刚才那俩的话……意思是说现在的竹叶寨在招人?
冒着大雨来个苦情戏的话,墨弦脑子里想到,应该十有八九能进去这个土匪寨吧?
就是孤身女子可能有点危险……
墨弦眯了眯眼,秉承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想法,把自己抱着的小包袱顶在头顶上,然后冒着大雨跑了过去——
到的时候她浑身已经湿的不成样子,而雨只是渐渐的小了一些,天际却越来越黑。
管事的两个人正在避雨,而他们俩的面前是一条不算很长的队伍,墨弦粗略看了下,大概是有八九个人的样子,而且看衣着打扮都是姑娘。
墨弦跟上去排在最后。
或许是因为雨的原因,管事的动作很快,看起来好像只要来的是姑娘就照单全收似的。
墨弦前面的所有人都没有被赶出来,都入了寨子。
“快快快,你叫什么名字?!”管事中的胖哥十分着急的问,他头也不抬,手下的笔却在刷刷刷的写。
墨弦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喉咙干涩非常——
她愣了一下,心说不好,可能要完蛋了。
“快点说啊,姑娘叫什么名……等等!”胖哥狐疑的把她从脚看到头,只见面前这个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头发乱七八糟,仿佛就是把杂草随便扎了一堆。
这男的女的?
胖哥皱着眉毛用手肘怼了怼自己身旁的瘦子,“在面前这个是男的女的?不是说不收男的了吗?”
墨弦:“……”
好想骂人。
瘦子一抬头,本来想说男的就走,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墨弦乌黑的双眸,还有那如同出水芙蓉般的俏丽样貌。
“男的……等等。”瘦子看见他的容貌,临时一改口,“有这个样貌在乎什么男女?直接记下收走!”
胖哥抓耳挠腮,十分纠结:“到底写男的女的?”
瘦子看了看女人标配的某个地方,发现那里十分的平坦,当即大手一挥:“写男的,分配到新男房去!”
墨弦:“……”
她在万般无语的情况下入了竹叶寨,而且浑身还是湿淋淋的就被管事领到了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子,屋里有人在高声讨论着什么,听语气仿佛十分高兴。
管事一脚踹开门,动作粗鲁的把墨弦推了进去,用手中的竹板敲了敲门:“这是新来的啊!你们多教教他规矩!以后做事别出差错!”
一时间屋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墨弦。
墨弦被这么多目光盯着也不怕,反而摆了摆手,像是打招呼似的。
管事看她这么上道,心满意足的走了——总算不用再慢慢的教。
管事一走,这些人立即就开始继续自己刚才的事,抽条的抽条、划拳的划拳……根本没人过来看她。
墨弦求之不得,她抱着自己的包袱,目光扫过整个屋内的所有人,发现他们主要聚集为两堆——一堆划拳,一堆抽条赌博。
都是些糙汉子。
墨弦几不可见的皱眉,她倒不是怕,只是担心会不会有人看出来自己不是男儿身。
“哎!”突然有人操着一口方言说道,“弟弟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里有十分纯澈的高兴,然而细听又仿佛这话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墨弦一脸莫名的看向声源处,那是坐在抽条那一堆人中间的、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他脸上有些疤痕,肢体动作间都透着些痞气,但眼神却有些熟悉。
“嗯?曾兄弟?这是你弟弟?”有人开口问道。
高挑的男人点头,把手中的条子往桌子上一扔,对自己其中一个同伴说道:“ 嘿!王兄!你和我换个床咋样,我想挨着我弟弟睡!”
被他叫做王兄的眯着眼看着那些代表钱财的条子,点头,“都好哇,就是你这个月的月俸怕是要输给我喽!”
他说完哈哈一笑,脸上带着赌徒特有的那种得意。
高挑男人眨眨眼,“都好,都好,王兄能理解我和弟弟的感情就行!”
王兄把属于高挑男人的条子拿过来,点头,“换吧换吧。”
墨弦很是莫名其妙,她不懂这是在干嘛。
高挑男人输了也很爽快,他拍了拍王兄的肩膀,一口方言显得很是亲近:“谢谢老兄喽!”
众人于是又开始抽条赌博,高挑男人却下了桌,朝着墨弦走过来。
墨弦无端的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但又想起自己如今的人设,便没有说话。
——只见高挑男人一把拽过墨弦,然后顺水推舟的开了门,两人一起出了屋。
“墨弦——”这高挑男人换回了本音,墨弦惊讶的瞪大眼睛,只听高挑男人又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墨弦眼神瞬间一亮,像是隐有希冀,她小声问:“夜暮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