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鞭子
解酥2020-09-11 12:204,107

  墨弦给这突然说话的男人吓了一跳,她眨眨眼,望向声源处——墙边一个洞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这手细得很,骨头非常突出。

  “给我一个馒头,”那人的手招了招,声音像是有病一般的虚弱,“……能给我吗?”

  是她之前没喊醒的那人。

  墨弦愣了愣,蹭过去,把馒头递给那双手的主人。

  那人立刻就夺了过去,似乎是吃得急,他呛到了,一直在不停咳嗽。

  那洞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碗都能递过去。

  墨弦于是又把自己没喝过一口的汤递了过去,小声说,“……给。”

  那人顿了顿,一把将碗也抢了过来,那汤愣是一点没撒。

  墨弦愣愣的:这是多久没吃饭?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完,那只手又递过来一个玉佩,“……一饭之恩,这个玉佩给你,以后……以后到周府可寻一助。”

  那玉佩通体雪白,上面缀着黑红的穗子。

  看起来很贵。

  墨弦犹豫着接了过来,指尖相触的那一刹那,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手好瘦,但也很冰。

  ……怎么有点不像活人?

  墨弦内心有点发怵。

  那人的手缩了回去,她拿过玉佩时,突然又感觉那男人似乎有一刹的不舍得,然而很快那丝情绪又没了,仿佛只是墨弦的错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谢谢。”

  “如果。”那人突然又说话了,“如果我出不去了。”

  墨弦:“什么?”

  “……那就麻烦你帮我给周府那位公子带一句话,”男人说道。

  墨弦想着这玉佩这么贵,那我带两句话也不是不行,于是她迟疑着问,“什么话?”

  男人的声音很低,很哑,带着某种无奈的绝望,“水不复清澈,让水,自寻活路。”

  墨弦更愣了,她眨眨眼,竟然和那人聊起天来,“你是死囚吗?”

  那人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墨弦猜想他可能是不愿意说话,“我带话得署名吧?”

  墨弦没有得到那男人的回应,只好丧气的又靠回墙边,她吃饱喝足,眼皮有点打架,便把头埋在了腿间,慢慢的睡着了。

  但没过多久,她又被隔壁的钥匙开锁声闹醒了。

  还有狱卒的低声交谈,“……公子…呐…带出去……”

  “此去得七八年啊……”

  墨弦顿时扒到木门外,只见隔壁要馒头的那个男人被人拖了出去,血痕蜿蜒了一路,可给她玉佩的那人全程都没有反抗,像是死了一般。

  有点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墨弦突然从内心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感同身受,她觉得自己也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独自来到异世,还面临着被处斩的风险。

  墨弦双手合十的拜了拜,希望上天对刚才那个被拖走的人好一点。

  对面牢房的看不懂墨弦这个操作,大声嚷道,“喂!你对着我干嘛呢!”

  墨弦:“……”

  大哥,你不要说的这么让人误会好吗?

  “兄弟你和她计较什么?”对面侧边牢房的劝那兄弟,“墨家大小姐,废物一个你晓得不?”

  墨弦表示无语,这都能cue到我?

  “刚才被拖走那个,杨家公子,医学鬼才……可惜呐,通敌了。”

  “唷,这就是那杨家公子?我看他十几天都没有反应,跟块破布似的,我还以为那里是个死人!”

  “你没看到刚才拖着走都是血么?绝对满身伤。”

  墨弦听着好奇,“杨家是哪家?”

  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牢友呸了一声,“杨家?呸!屁家!猪狗不如!”

  墨弦:“……”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狗,但你是真的没素质,干啥乱吐口水?

  墨弦被那一通呸呸呸把好奇心败没了,又缩了回来。

  这些人啊。

  那几人却还在侃侃而谈,俨然一副百事通的样子——

  “差不多啦,杨家没落啦。”

  “就是就是!墨家书香门第,这不也出了个杀人犯么?!”

  墨弦听着烦,正要起身怼两句的时候,突然又想起自己不能和这种人计较,否则很容易被同化。

  就当他们啥也没说吧。

  墨弦又靠回墙上,继续补觉。

  *

  秋老虎正是肆虐之际,因此正午之时最为燥热,苏大人顶着大太阳来到了墨府。

  却在这见到了刚归来的战神夜暮霭以及某个昨晚臭不要脸去他家问线索的人。

  墨弦的父亲是个市侩的人,虽时时刻刻以书香门第自称,可他干得都不是读书人的事儿,比如现在——

  “王爷的到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墨父笑得满脸褶子,他指了指身后的女儿,“这是小女墨凰,仰周您可久了。”

  墨凰今年十三,此刻近距离面对夜暮霭那张俊脸,自己的脸蛋儿也不由得红了,平时的大嚷大叫都在此时化为了小女孩般十足的娇羞,她细声细气的,“凰儿参见王爷……”

  夜暮霭闻到那扑鼻的脂粉香下意识的想打喷嚏,不过他忍住了,把一旁站着的闲散人士凌池霄拉过来挡住,“姑娘可以和他聊聊,今天我是来找你父亲的,有正事相聊。”

  受母亲影响,墨凰从小就不正经,母亲大人常常教导她要攀上个权高位重的好夫婿,说女孩儿就是用来给男人持家和为娘家铺路的,因此她一见到传说中的夜暮霭就没了看别人的心思,一心一意想当个侧妃……或者妾也行嘛。

  可现在这个红袍男人是什么东西?有萧宁王权重吗?

  墨凰撇嘴,却还是给这男人乖巧的行了个礼——毕竟不能败坏母亲给她营造这么久的形象。

  凌池霄一看这女孩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因此皮笑肉不笑的道,“五小姐客气了。”

  苏谨一进来就看见凌池霄和一个女孩相谈甚欢,而夜暮霭和墨父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他微微皱眉,直走过去插了夜暮霭和墨父的对话,声音冷冷的:“苏府苏谨,前来询话。”

  夜暮霭眯眼,“大胆,你敢插本王的话?”

  苏谨仍是冷冷的,他拿出一张调令,“墨府大小姐墨弦东城杀人案尚有疑点,本官前来询话,怎么?”

  他倨傲的微抬下巴,“萧宁王竟是要插手大理寺案件不成?”

  耀明有条律法,未经皇帝允许,任何人不可插手大理寺案件。

  夜暮霭一听是关于墨弦的,顿时没了阻拦的心,“不可插手,总能旁听,本王今日倒要看看苏大人是怎么查案的?”

  律法没规定不能旁听,苏谨神色淡淡的点头,许了,“保持安静。”

  谁知他这话一落,墨凰顿时心直口快的道,“墨弦有必要查?她不是已经定罪了吗?”

  墨父闻言就差没一巴掌拍死这口无遮拦的女儿了!这话也是能说的吗?!

  好在夜暮霭他们多年身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因此表面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没有说什么就不知道了。

  “凰儿,怎可如此猜测你长姐!”墨父斥责道,“退下!”

  墨凰满脸莫名,还没弄懂自己说错了什么就被下人半强制性的拉了下去。

  凌池霄挑挑眉,“老……苏大人,你有什么便问呗。”

  苏谨眉心微微抽动一下,抬眸看向墨父,“好,我便问了,墨弦小姐的鞭子是您给她做的?”

  墨父闻言一脸懵,“什么?”

  夜暮霭眯眼,苏谨缘何突然问这事?

  好在墨父只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摇头,“不是,那鞭子是她师父送给她的。”

  师父?墨弦还有个师父?

  苏谨按了按眉心,有些不耐,“她师父是何许人也?在何处?”

  墨父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苏谨多年积累的声誉使他下意识回答了,“是周吴先生。”

  夜暮霭倏然扭头,但很快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不是很妥当,便立即克制住了,只微微皱眉,薄唇轻启,“周先生早已云游四方。”

  周吴,武功高强,多年维持不老容貌,偶尔象征性的沾两假胡子装作高人四处蒙骗富家子弟。

  亦正亦邪,收徒更是没有规律。

  苏谨闻言更头疼了,他朝墨父一拱手,“多谢,本官告辞。”

  转身便要走时,墨父突然又唤住他,脸上微微迟疑,“……意思是弦儿这事是有转圜余地的吧?”

  苏谨还是那副模样:“抱歉,当今圣上很是关注此事,因此案情之事不可透露。”

  他说完便走了,夜暮霭也微微颔首,表示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说完便和凌池霄一起走了,到了门外果然就看到在不远处等着的苏谨。

  苏谨只身一人,是走到半途想起某件事又返回来的。

  “苏大人是在等我吗?”凌池霄笑眯眯的,满眼欢喜。

  夜暮霭自觉自己的存在有点发光发热,正想寻个理由走了的时候,谁知苏谨竟是直接略过了凌池霄,问夜暮霭,“我记得你两年前去过皇后娘娘的百花宴会。”

  百花宴,皇后娘娘每两年会在秋季举办一次,每一次都会邀请各家小姐和年少有名的公子,让他们各自在不逾矩的界限里熟悉一下。

  此会又被凌池霄称之为权欲宴会——因为皇后会赐婚,让所谓的佳人眷侣终成眷属,可实际上,他们那一点恋情热度过后,就会发现自己成了权利的牺牲品。

  “是。”夜暮霭想起那次脂粉气扑鼻的宴会,现在都有种鼻子有点痒的错觉,他微微皱眉,“没错,我去过。”

  苏谨忽略在一旁用狰狞的面目表情企图吸引他注意力的凌池霄,又问,“那一次我因为案情没有去,但我隐约记得墨弦小姐去了。”

  夜暮霭:“……”

  完全没有印象。

  苏谨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他点头,“好……墨弦小姐,那一次没有表演出什么才艺吧?”

  凌池霄终于有发言的机会,他眨巴眼,“我也去了的,我不记得有墨弦这号人。”

  苏谨冷冷一瞥他,“我知道你去了。”

  凌池霄无辜眨眼,“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夜暮霭有预感苏谨接下来的话会令无数官家小姐伤心,毕竟这人现在仍在帝京所有官家小姐的记仇本本上排行第一。

  “因为你只顾着看她们浓妆艳抹的脸了。”苏谨冷冷一笑,“鼻子眼儿都抹了重来似的,千篇一律,你能记住什么?”

  凌池霄:“……”

  “所以我才问王爷。”苏谨再次把话题抛回夜暮霭身上,“你记得有这一号人吗?”

  夜暮霭仔细的想了想才隐约想起墨弦,他从两年前的某个角落里拎出那个瘦小的女孩,他点头,“隐约有点印象,但不清楚……”

  不清楚,那就代表当时的她不出众,或者说是没那么出众。

  在那样的宴会上都不显现自己的价值,除了养精蓄锐便只有真的一无是处了。

  “告诉你们一个事。”苏谨看着不远处落在地上的阳光,说,“墨弦称她自己失忆了。”

  不知何处起的风拂过三人的脸颊,他们站在阴凉的屋檐下倏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不久后,夜暮霭才皱眉,“你确定?”

  苏谨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股莫名的悲哀,“她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凌池霄突然转头看向在阴影里显出一股莫名阴郁气质的苏谨,“案子怎么查?”

  苏谨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神色,他看到地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在费力的爬着,它缺了半边翅膀,却仍在努力的活着。

  “……查。”他突然抬起眸,“这个案子我会一直查下去,直到幕后黑手出现。”

  “幕后黑手?”夜暮霭抓住这个字眼,“为什么这么说?”

  苏谨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案卷,递给夜暮霭,“这是今早有人报的案。”

  夜暮霭接过来匆匆看了两眼,看完后他皱了眉毛,“确定是一模一样吗?”

  苏谨点头,“我仔细看了好几遍,反复确认过,就是一模一样的。”

  凌池霄接过案卷一看,顿时明白了方才苏谨为什么问墨父那些问题。

  “这不就明摆着有人栽赃嫁祸吗?”他皱眉,“案情看起来挺简单的。”

  苏谨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微带鄙夷,“我问你,除了你刚才那种栽赃嫁祸的方法以外,你能想到其他的什么方法?”

  凌池霄唔了一声,摇头:“不知道。”

  夜暮霭却恍然大悟,“你担心的是,如果这鞭子是有人想救墨弦才弄出来的又一桩案件?”

继续阅读:第七章: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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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王爷他当预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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