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吹拂在二人的面颊上，墨弦望着前方黑黝黝的通道发自内心的觉得有些冷。
于是她默默的靠近了夜暮霭。
“冷吗？”夜暮霭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意思，然后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强制性的给墨弦裹上了。
墨弦没武功，这具身体走的也是病弱美人的路子，所以在这种阴冷的地方感觉冷是正常的。
“现在不冷了。”墨弦说得特别实诚。
夜暮霭皱皱眉，又道，“你到我身后去，这样我一会有什么事也好捞你。”
墨弦便乖乖的走在了他的身后，步伐看起来特别小媳妇——实际上她的内心却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因为这样的时光太来之不易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前行了一会儿，墨弦耳朵里却忽然听到了水流声。
是活水。
墨弦眉毛一扬，提醒夜暮霭，“不远处应该有活水，我听到了。”
夜暮霭从百花宴爆炸以后就知道她的听力十分超群，因此闻言并没有任何怀疑，只加快了脚步。
通道越走越窄，夜暮霭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鲜血的味道。
“你闻到了吗？”
“你呢？”
两人异口同声的对视一眼，然后墨弦先道，“有股血腥味……感觉还有一些泥土的水腥味。”
夜暮霭点点头，“我也闻到了，看来不是错觉。”
“那我们还继续走下去吗？”墨弦朝着深处的方向努努嘴，“感觉很危险哎。”
夜暮霭权衡利弊之下，“要去，但是一会你机灵点，如果你看的情况不对你就先离开。”
墨弦颔首，开玩笑似的说：“那是肯定的，你要有危险我第一个跑。”
夜暮霭宠溺的摇摇头，两人继续往前走了。越往里走里面的那两种交杂起来的味道就越来越浓郁。
墨弦内心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顿了下，看向前方——
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露了出来，还伴随着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声音。
夜暮霭抬起火折子看清楚那些东西的样貌以后，顿时头皮一麻，满心的愕然。
他们面前是之前的那种怪鱼，而且不止一只。
“你有把握吗。”墨弦突然在他身后小声的问道，“没有把握的话咱们现在扭头跑还来得及。”
夜暮霭没有逞能，他实实在在的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于是点头，“我可以解决，你站远一点……哦对，记得闭上眼睛，免得那些污血脏了你的眼。”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这些畜生杀起来会很难看。
墨弦闭上了眼，耳朵的听力却更加敏锐。
她听到了夜暮霭抽刀的声音，也听到了鳄鱼仿佛黏在地上带起来的水声，还有鳄鱼吃痛发出的嚎叫。
夜暮霭只想着速战速决，他深呼吸一口气，身法疾快的好像有千百个身影攒动——不过片刻，那些怪鱼便摆动着笨重的身躯倒下了。
通道里尘土飞扬，夜暮霭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拉墨弦过来，却在途中又顿了顿，把手收了回来。
他的手上太多血了，脏。
“过来。”最终夜暮霭只道，“睁开眼吧，这里已经解决了。”
墨弦缓缓睁开眼，只见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夜暮霭俊白的脸颊上已经沾满了血液，眼睛里却满眼关切。
她突然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好，”墨弦点头，朝着他走了过去，像是没闻到那腥臭的血腥味似的。
夜暮霭一把扯下自己脸上沾了血的人皮面具，然后嫌脏似的扔开了面具。
两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
而通道最深处，无数木架左搭右建出的小型家园里，穿着皮裙上身却未着寸缕的雄壮男人跑到一个屋子里，然后用奇异的语言叽哩哇啦对着一个汉人说了些什么。
这汉人是这里面穿着最得体的人，他一身黑袍，脸上有一道伤疤从眼角直直落在下巴上，让他整个人的面容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你确定你的鱼死了？”伤疤脸眯了眯眼，普通的眼眸里射出一道有些恶毒的光扫过面前这雄壮男人的脸颊，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谎言似的。
雄壮男人再次叽里呱啦了一堆，大概意思是发了个毒誓，我如果骗你我就天打雷劈。
伤疤脸倏然一顿，他缓缓的闭上了眼，复又睁开，“若是全都死了，那来的只能是他了。”
雄壮男人沉默，然后吧啦吧啦的又说了一堆话大概意思是自己的鱼已经死了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跑。
伤疤脸沉吟不语，最后还是说，“不能走……如果我们现在走了那他们就能顺着线索摸到香阁去。”
而他们若是不走，他就有信心让那些人根本找不出来这通道的另一端连着哪里。
说白了——
他其实是放不下这个地下王国，这里可是他用来储藏兵器的最佳地点。
“赌一把。”伤疤脸心下一狠，“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搞不定他一个夜暮霭吗？”
战神又如何，反正都是普通人的身体，以一抵十好说，那他能以一敌百吗？
伤疤脸冷笑一声，派人安排下去了。
话分两头。
墨弦这边却又遇上了另一个麻烦，她的火折子竟然灭了。
可是这里的空气十分充足，她这一路也是小心翼翼的护着火过来的，没道理会灭。
“你有多余的火折子吗？”墨弦抬头看着面前的背影，问夜暮霭道，“我的火折子不知道为什么灭了。”
然后只见夜暮霭竟然从怀里又掏出来了一只小蜡烛。
墨弦惊了，她一边接过那点燃了的蜡烛，一边说：“你是百变王爷吗？”
百变王爷不至于，只见夜暮霭摇摇头，“这是我来的时候凌池霄给我塞的。”
不得不说凌池霄此人真是一个奇葩，每每给他准备的东西基本上都可以用上。
墨弦发自内心的说，“他真厉害。”
夜暮霭不置可否，反而介绍道，“这蜡烛是他特制的，为的是有时候给苏谨传递特殊信息。”
继喂鸽子传情书后又一壮举……他居然有时间捣腾这些小玩意儿，由此可见凌池霄有多闲。
“他好像很闲的样子？”墨弦一边和夜暮霭走一边吐槽，“听起来都不像是办什么正事的。”
“凌池霄的家族就是以这些奇怪的东西出名的，他身为少主，会这些也不奇怪。”夜暮霭说道。
墨弦点点头，又想起另一件事，“他是打算和苏谨一直在一起吗？”
上辈子他们没有在一起，是因为帝师阻挠，把苏府上下满门抄斩了，这辈子……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吧。
夜暮霭闻言却笑，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也罢……我和你说说也无妨，他其实自从第一次和我上战场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他特别执着于和苏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他以前和我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把苏谨带回凌家给他算一辈子账。”
说是算账，但懂的都明白，这就是等同于想一辈子在一起，而且还把自己的权力全都交给他。
墨弦上辈子没听过凌池霄给她旁白过，因此如今越发好奇，“然后呢？苏谨不答应？”
“那倒不是。”夜暮霭说着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很不理解，“苏谨巴不得和他回去呢……只是他们俩之间有个解不开的误会。”
墨弦眼睛微眯，“什么样的误会？”
“我，”夜暮霭脸色古怪的道，“苏谨总觉得我是他和凌池霄之间最大的阻碍，然后总是对此吃味。”
墨弦听笑了，夜暮霭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展现过这方面的迹象好么……苏谨怎么能想到这个诡异的地方上去？
夜暮霭对此明显很无奈，他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又用话来缓解墨弦看起来十分紧张的心情，“说起来我小时候还差点和他订婚约呢。”
“啊？”这个是墨弦没想到的，“谁能干出这种事？”
夜暮霭只笑，“皇上啊。”
李寒羽和夜暮霭年纪相仿，自然不可能是他闹出的这种赐婚乌龙，那就只能是……先皇了？
墨弦寻着记忆问，“你说的是先皇吗？”
“嗯。”夜暮霭简短的说，“他是个和蔼的老头子，就是老办出些奇奇怪怪的事。”
墨弦听出他语气里十分明显的喜爱，于是又好奇：“他以前对你很好吗？”
夜暮霭点点头。
若不是先皇，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守这江山？又怎么会被无数人误会、被无数人陷害都仍然不改初心？
李寒羽自己也知道这夜暮霭看在的是先皇的面子上，实际上先皇逝世的时候还召见过夜暮霭一面。
那时那往日里满脸慈祥笑意的老脸上已经一片灰白，眉目间隐隐透露出些死气。
他却在看见夜暮霭到的那一刻，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光亮，跟回光返照似的。
“孩子……孩子啊。”先皇干枯得跟鸡爪子似的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声音里平白的透着股无力，“你可要好好替我看着他们……看着这江山，别让它、它毁在别人手里。”
说完那双手就垂了下去再也没起来，仿佛怕初出茅庐刚有些名声的夜暮霭反悔似的。
夜暮霭大可以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可惜他没有，反而还真的依照一个承诺守了这么久的天下。
大有些九死不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