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边正说着话，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太监，他低下头，无比尊敬的道：“殿下，陛下想要见您一面，请随奴婢去罢。”
夜暮霭眉心几不可见的一蹙，他看向墨弦，只见墨弦点点头，这就算是允许了。于是他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那太监过去了。
李寒羽此时正在暖花园一处小桌前和贵妃坐在一起，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周围的人都低声笑起来。
“暮霭来了？”李寒羽眼角余光瞥到他，便自己起身，朝夜暮霭走过去，“我们那边说。”
夜暮霭挑挑眉头，跟着他走了，只是内心却想，如果是离开贵妃所说的事，那恐怕不太中听。
“朕听说最近帝京谣言甚笃啊，”李寒羽扭头看向他，声音里带着微弱的揶揄。
夜暮霭嘴角一抽，点头，“不知陛下所说的是哪件事？哪些谣言？”
李寒羽没有拐弯抹角，他直说了：“朕指的是你和墨弦的那些。”
夜暮霭颔首，没有对此进行否认和夸大，而是中肯的说：“是有一点，不过没有那么严重。”
殊不知这一点都足够让李寒羽惊讶了，他挑了挑眉，眼睛里有着疑惑也有些好奇：“你们何时发展的这种关系？”
“一来二去的，慢慢的就熟悉了。”夜暮霭这样说。
李寒羽眯了眯眼睛，脑子里盘算着无数的东西，最后他只问：“这几年你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王妃的事了？”
夜暮霭对此却很坚定：“此事我已有人选，不劳陛下费心。”
李寒羽闻言微微蹙眉，“是墨弦那姑娘？”
“是。”夜暮霭抬眼看他，他语气里带了些温和之意，“所以还请陛下不要捣乱。”
李寒羽爽朗的一笑，“暮霭这是防着我呢？”
夜暮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陛下多想了，我只是不想让您赐婚于我。”
李寒羽心里的小算盘被他猜中，也不恼，他反而从夜暮霭这态度里看出来什么，他道：“就非她不可了？”
“非她不可。”夜暮霭垂眸。
李寒羽这个人自己不太重这种情意，便不是很能理解夜暮霭对于墨弦的深情，但他也不屑于用女人来威胁夜暮霭。
因此夜暮霭才能对他敞开心扉述说此事。
“好罢。”李寒羽同意了，“那近些日子朕就不管你的婚事了。”
夜暮霭微微一笑，“谢陛下，不过臣还有一事。”
李寒羽这下有些诧异了，以前夜暮霭可是从未主动开口要过什么的，难不成真是有了媳妇就不同了？知道要赏赐了？
于是他秉着这样的想法，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你说罢，只要朕能做到。”
夜暮霭于是也不矫情，他说出自己的目的：“臣听闻大理寺那边有个空出来的位置……臣想为墨弦讨一讨。”
去大理寺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一来苏谨在那里，墨弦能有些照应，二来离得近，也能没事多看看。
李寒羽：“……”
臣子第一次开口要赏赐自己给不了怎么办。
“这个……”李寒羽斟酌道，“恐怕不行，墨弦没有足够压的住御史台的功绩。”
墨弦如果没有任何能力就登上这个位置，那御史台会先把他骂一遍，然后天下文人再把墨弦骂一遍，最后骂出自己的功绩来，说自己阻止了妖妃祸国等之类的话。
环环相扣，甚为紧密。
最令他们头疼。
夜暮霭听出来了他的意思，他皱了皱眉毛，“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李寒羽闻言有些惊奇的看向他，“你就非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夜暮霭点了点头。
目前为止而言，在这样的局面下，墨弦最好是有自保的能力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她自己——因为他不可能一直护着墨弦。
一个官位能让她成长，也能让她看懂很多东西。
这是最好的办法。
李寒羽见状，又沉思片刻，才说，“最近江南那边有个案子，先让她去试炼一下吧？你觉得如何？”
夜暮霭眯了眯眼睛：“什么样的案子？很复杂吗？”
“这是下面的人给我呈上来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李寒羽说，“似乎是关于一桩凶杀案，别的不说……你先让她去试试吧。”
夜暮霭抬手一拱，行礼，“那臣就先替她谢过陛下了。”
李寒羽却道无妨，他说：“这么多年我看你一个人也不容易，好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了……我不能棒打鸳鸯啊。”
夜暮霭没有说话，嘴角始终都挂着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暖花园里欢声笑语，他们的面前有几株牡丹开得正盛，而清晨落在花上还未坠落的露珠映出了他略显俊秀的脸庞，那张脸上现在挂着的笑容让他内心生出了些许羡慕。
因为夜暮霭好歹还能动情。
李寒羽看着这张脸，内心不自觉的想了很多东西，其中最为出挑的便是夜暮霭这么多年不成亲的真正原因——其实按照夜暮霭个人条件来看，他现在不应该还是个孤家寡人一个才对。
可他偏偏到现在都仍然是孤家寡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姑娘了，还只能如此谨慎。
其实曾经的他一度怀疑过夜暮霭可能有龙阳之好，因此给他送过各色男女。
身娇体软的，高冷淡漠的，知书达理的，温柔气质的……他都送过，可夜暮霭不仅不为所动还第二天就给他送了回来！
因此李寒羽又怀疑他是不是有隐疾……可如今来看，这小子怕是这么多年没遇上喜欢的人而已。
“罢了罢了，”李寒羽挥挥手，他又补充道：“我把要求再降低一些，就……如果墨弦查出来了那个案子，那我会在大理寺给她安排一个位置。”
夜暮霭却拒绝了，“臣方才想了很多，陛下说的是对的，没有能力确实很难服众。”
这就和他当年以少年之躯上战场时一样，满朝上下没有任何人能相信他能赢——可是结果却是他不仅赢了，还赢得非常漂亮。
这一下打了无数人的脸，也就是从那以后开始渐渐建立起萧宁王的名誉。
“好吧，”李寒羽也不强求，本来他就不太赞成空降某个职位，他叹了一口气，把心思又放到了别处，“你还记得平安郡主吗？”
夜暮霭疑惑地挑了挑眉，“那是哪位郡主？”
李寒羽说出自己今天真正的目的，他斟酌着看了看夜暮霭如今的脸色，才开口说：“之前经常去你府上玩耍的那位，她痴心一片，前些日子还跑到我这里来请求我把她赐给你。”
夜暮霭闻言终于皱了眉头，内心也开始觉得有些不简单，“恕臣愚昧，臣没有任何印象。”
那毕竟是一个郡主，李寒羽认为他不可能不记得，反而以为他只是在装傻罢了，便又道：“她想入府看看你，哪怕做妾，甚至是奴婢。”
夜暮霭抬手捏了捏眉心，满目茫然：“到底是谁？臣是真的想不起来。”
李寒羽沉默片刻，他看着夜暮霭脸上的神色，想了想，问：“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就是柔儿啊，李清柔，她以前常常到你府上做客。”
夜暮霭一懵，心说他怎么不知道之前有姑娘天天来他府上？
李寒羽仍旧不死心：“就是一位经常穿青色长裙的姑娘，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夜暮霭：“……似乎有一点印象。”
就是那位之前想当他的面念情诗却因为凌池霄男人所以被吓回去的那位吗？
李寒羽就怕他没有印象，因此闻言松了一口气：“还记得就好，她……你觉得意下如何？不做你的正妻，可以先赐妾室。”
夜暮霭陡然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想在今天把三皇子和他的事全办了？！
“不可。”夜暮霭立刻便说，“我不需要一个花瓶妾室。”
李寒羽见他如此不给面子，愣了下，随即又皱眉：“这话是怎么说的？”
夜暮霭也知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连忙补道：“臣觉得自己不需要妾室。”
他这话一落，这方小天地里的气氛顿时很奇怪，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后，是李寒羽先开了口，他蹙眉，忽然说：“暮霭可是还在怪我这些年忽略你的婚事？”
他近些年来防夜暮霭防得重了些，生怕他和哪家小姐联姻以后就扩大势力。
夜暮霭面上不对此发作，后来却也在其它地方找补了回来。
“那倒没有。”夜暮霭微笑道。
说实话的，这反而是帮夜暮霭解决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皇帝不准，就没人敢给他说亲。
李寒羽看向他，“那你不要那个妾室，是什么意思？”
夜暮霭心说不要随便发散思维，不要也可能是因为他单纯不想而已。
“还是说，”李寒羽眯了眯眼，“你对墨弦情深到如此地步？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夜暮霭没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什么不对，他道：“陛下也可以这么理解。”
李寒羽闻言一顿，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喟叹似的道：“罢了……我也不强求你了。”
“那案子之事？”夜暮霭抬眼看向李寒羽，试探般问。
李寒羽：“隔日我会让人起草一份圣旨……你不必担心。”
夜暮霭闻言一笑，“谢陛下。”